天素壓抑着心頭的恐懼,不敢細想。
天素飛身上去,拉着鐵鍊細看,真的是小九……
天素的手在顫抖,眼淚止不住的流。她伸手去試探小九的呼吸,她的心幾乎被撕碎……
他确活着。
天素失聲痛哭。她看了眼溶洞之中的機關,巨大的石塊懸空,将承瑾吊起來,他的琵琶骨被鐵鈎釘穿。
那塊巨大的石頭就在小九頭頂,隻要拉扯機關,他随時成為肉餅。
到底是誰?要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懲罰一個人?
她給小九把脈,小九的身體而今也需要這些寄養的植物提供養料……
天素幾乎失去理智。消失的記憶在憤怒之中若隐若現。
玉珏還挂在他的胸口。
天素用洞中的老樹藤将鐵鎖纏住,再去找到扯住巨石的機關,用鐵鍊将巨石拉開,然後快速斬斷承瑾周身的鐵鍊和藤蔓,她将将躲開,那巨大的石頭便掉下來,巨大的震動帶着整個山體都在抖動。
天素快速帶着小九飛出了山洞。
灰狼才帶着李珺珵找過來,見天素背着一捆藤蔓離去,他正要跟過去,那廂藤原便過來了。藤原之前被人放的一朵牡丹焰火給騙了,才細細回想起那天晚上遇見的那個銀面具人。
近半個月,他一直在找李珺珵的下落。
若是讓文天素在他面前安然離開,他自己都不會原諒自己。
正當藤原發現飛奔的黑衣人要去追趕時,李珺珵過來攔住了藤原。藤原要換方向,那廂柳文暄也過來。
小九就在這一片山中,他們找了多日,都未找到。李珺珵最開始一言不發,直到後來柳文暄每天帶着一身傷口回來,他才将研制的藥遞給柳文暄。
但也沒說什麼話,後來,他索性跟着柳文暄一起出去找人。
就李珺珵的觀察,柳文暄是救他的人,且對他也沒有什麼别的要求,他本也不關心,隻是貿然離開,他又該去哪裡呢?
于是,跟着柳文暄,也是他唯一能選擇的路。
此地的山下都是溶洞,深不見底。柳文暄沒有狼群相助,找起來也不如李珺珵快捷。他們也隻有一座山一座山尋找。
藤原的眼線密布南境,自然也不會放過任何蛛絲馬迹。
天素并不知背後被這兩個人保護着,李珺珵和柳文暄也不知天素馱走的一堆藤蔓是小九。柳文暄至今還不知,天素還活着。
柳文暄見李珺珵也出來攔着藤原,他有些意外。李珺珵的冷漠甚于以往任何時候,不過就算他再冷漠,對外界多少還是有些好奇的。
藤原默了默,李珺珵與以前比,此時的他似乎沒有任何情緒。灰狼上次被藤原打傷,此番遠遠瞧見藤原,已去躲着,哪裡還有功夫甄别逃走的那人是不是自己的主人呢。
藤原見李珺珵和柳文暄都沒追逃走那人的意思,看李珺珵的情形,八成是失憶了。他的藥這般厲害,他還是很有把握能控制住李珺珵的。看柳文暄的神色,似乎也沒追那人的意思。
兩人都如此平靜,逃走的就未必是文天素了。藤原也沒追那人的必要。
這一片山綿延數百裡,李珺珵和柳文暄分開往兩個不同的方向搜尋小九的下落,柳文暄又為何恰巧出現在這裡?
這家夥,到底怎麼想的?
他們都用彼此力所能及的事保護着對方,在對方不知情的時候,也是拿命在守護。
天素帶着小九順利離開,她走了很遠才找到一處較為安全的岩穴。
承瑾身上的藤蔓在枯萎,他的氣息也跟着變弱。
樹人,樹活着人就活着,樹死,人也跟着死。人是樹的軀體,樹是人的延伸。
這樣可怖的行徑,究竟是什麼人所為?
天素不敢細想,也不敢耽擱,她強撐着病痛到處采藥,一連數日都不曾閉眼。
李珺珵和柳文暄聯手将藤原打傷之後,在殺手到來之前兩人迅速分兵。
數日後,灰狼帶着李珺珵找到天素和小九躲避的山洞。
在山中搜尋的雄鷹在天上盤桓。
李珺珵也極其小心,不曾露出行蹤。
他到山洞中時,天素已将所有藥材備齊,她封住了承瑾五髒經脈,她用小刀将他身上的肌體都割開,将所有深入肉中的植物根莖都取下來,有些植物根須已經長到五髒之上,天素隻得用毒化掉那些根須,再用解藥解毒。
他的身體流出來的液體是白色,跟樹漿一個顔色。天素心痛到窒息,幾度幾乎悲傷暈厥,依舊強撐着精神給承瑾下毒排毒。
如此反反複複,将近半個月,承瑾的身體裡樹根都清除,他也才恢複到人形。承瑾的皮膚上依舊有被藤蔓纏繞的痕迹。
暗中躲着的李珺珵看到此情景,吃了不少的驚。灰狼幾次想去認主,被李珺珵制止。李珺珵隔三差五讓灰狼送信給柳文暄,告訴他自己一切安好,不必來找。
柳文暄多少還是擔心的,見灰狼每回來送信也并未露出焦急神色,他想,李珺珵至少是安全的。該說的事他也都和李珺珵說了,至于李珺珵能聽進去幾分,他也無能為力。小九還不知下落,他便獨自在山中尋找小九的下落。
這廂山洞之中,李珺珵一直暗中觀察天素給那樹人行針用藥。
天素太累,也太過緊張。她累到身體虛脫,累到李珺珵一直在她身邊,她都毫無察覺。
她累昏過去時,李珺珵便出來,替換她給小九行針用藥。他之所以動手,純粹是出于好奇。
他按照天素的手法給承瑾用藥之後,才發現,昏迷的這個樹人和自己長得有幾分相似。
柳文暄說要找的人,難道就是他?
既然如此,那昏迷的這個女子又是誰?她為何一直戴着面具?
李珺珵料理完承瑾,将昏迷的天素扶起來靠在一旁的木樁之上,取下她的面具,她臉上最後一片痂殼,粘在面具上,李珺珵不知她臉上有傷,這般貿然用力,将傷口扯開。
于是,她臉上又開始流混濁的液體……
好熟悉的一張臉……
李珺珵看得入神,他心頭有些慌亂,正欲拿藥給她塗上,卻見她睫毛在抖動。
李珺珵快速躲入一旁石壁之後。
天素迷糊醒來,見面具掉在地上,随手撿起來丢在一旁。這面具本就是為了防藤原,而今藤原的鷹隼不在這片山中,想必是去了别處。她不知,這半個月,暗中跟着她的李珺珵已将藤原養的鷹隼都擊殺殆盡。
李珺珵見天素徑自去給那樹人行針,心想自己臉上的傷難道感覺不到麼?不知想起什麼,他隻覺胸口忽而被什麼刺痛,很鋒利的銳痛。
他不自覺捂着胸口,看着她忙碌的背影,腦海中似乎閃現某些影子,可惜,頃刻就消失了。
天素忙碌完一陣,終究還是累倒了。李珺珵全然也不顧她會不會突然醒來,徑自給她行針用藥。
于是,山洞之中,兩人輪番救治,又過了半個月,承瑾體内的血液才恢複一絲紅色。
這一忙活,眼看就到了年關。山中無日曆,天素隻能通過星鬥的移動來辨别季節的更替。
永甯二十七年的臘月了,南境依稀如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