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老頭來過幾次，雪瑤說他們在藥浴，石老頭伸着下巴叉着腰嘀嘀咕咕道：“有老夫這個神醫不用，他們瞎折騰什麼。自己都那樣子了心裡還沒數麼？”

天素沒心思理會外頭，她默默閉上眼睛。

外間，三個綠衣婢子過來，三人皆一樣的裝束，綠色抹胸，綠色裙子，腰肚都露在外邊，肩上垂着一條綠沙，頭發都梳在頭頂，左側帶着一排花。三婢子中，零頭的一個帶着紅色的花，年級大概有二十多歲。她身後兩個女子頭上戴着綠花，是十幾歲模樣。三人行禮道：“公主，請問有何吩咐？”

“纭紅，安排人去給新來的客人準備幾套衣裳吧，男裝女裝各八套，鞋襪也都要準備，你這兩日趕緊把這事搞定。”雪瑤吩咐。

纭紅彎腰行禮：“是。”便退下。

“小禾，你喊兩個侍衛過來，兩個時辰之後将裡頭的人扶出來。”

“是。”小禾彎腰退下。

“小新，你去安排禦廚做些中原的菜式，病人吃的。”

“是。”小新彎腰退下。

夜幕降臨，上官雪瑤親自接待了二人，場面很是隆重。

就在此時，一隻信鴿從某處窗格裡放飛。

那鴿子展翅飛翔，才到樹林之中，便被射了下來。

誰也不知道是何人放飛的信鴿，誰也不知道是誰打落的信鴿。

宴席散罷，一切歸于安靜。夜間的孤城安靜得很，城中士兵也都各自休息。

四下燈火一熄，心底的落寞便在黑夜之中無限放大。

天素坐在石床上，心頭郁結着愁緒。

失落就像一張網，鋪天蓋地地罩着她，令她心煩意亂。她确實不該再接近李珺珵了。一想到此，她便覺得更加痛苦。

紛亂思緒頃刻化為蝕骨的痛，分崩離析她的一切感知。一緊張，她的身體就開始出虛汗，她強撐着換了衣衫，便倒在床上睡着。

這一覺睡得很沉很沉，翌日醒來時，天素感覺身體似乎恢複了許多，模糊的記憶，也清晰了幾分。

她走向窗前，望向遠處的懸崖峭壁，混沌的心，忽而變得澄澈。

眼前的山是綠色，遠處的朝霞是紅色，眼前所見，都恢複成最初的樣子。因成了活死人，很長一段時間，她看到的顔色，其實隻有黑白兩色。

五感逐漸消失，其實也沒有多可怕。因為見過那些顔色，所以在看到什麼的時候，她會将這些顔色補齊，是以影響不大。

眼下，這些顔色都回來了。

記憶并沒有恢複，可她有種感覺，思緒和心靈，似乎都恢複到以前。天素伸手，擋住落到窗邊的朝霞，她屈了屈手指，身體也略有恢複。難道是因為這藥材不同于别處？

大概是吧。

明明房内沒有人來過的痕迹，可她還是站在窗邊觀察了良久，想看出些什麼。可惜，她什麼也沒尋見。

深山老林之中，李珺珵斜依靠在樹上，灰狼蜷縮躺在樹下。

稀疏的陽光穿過密密匝匝的樹林，落下來的都如星光一般。

李珺珵讓灰狼遞信給柳文暄說自己救了小九，讓柳文暄去幹他自己的事。等小九好了，自然會去找他。

柳文暄那廂根本也沒法閑着。趙雨晴和上官雪峰關系決裂，兩人倒是依舊聯合西邊的曼陀羅聯邦，一道攻打骠國。

若說三個國家攻打中原不那麼順利，攻打骠國卻全然不同。骠國國内本就勢力分化，陳敬之出使骠國後，國王阿諾舒陀幾乎唯陳敬之馬首是瞻。

眼下三國聯手骠國國内恰才安撫下來的反叛勢力，四股勢力合聚，陳敬之饒是有三頭六臂，也沒法跟他變出百萬雄師來。

南境百萬大山，即便是向中原求援，兵力也難以快速到邊境抵抗外部侵略和内部叛亂。

已在骠國的靈珠和天朗隻得暗中行動，擒賊先擒王，奈何兩人之力有限，幸而柳文暄及時到骠國王庭，虛弄神佛降臨之招，反殺了叛軍首領阿古那，十萬叛軍聞神佛降臨，個個聞風喪膽，吓得潰不成軍。天朗和靈珠順利解決了叛軍首領。

卑謬城危機頓解。

陳敬之與柳文暄兄弟倆快二年不見，此番相逢，聊了三天三夜。

陳敬之道：“南境人都是虔誠的佛教信徒，你弄個神佛臨世，委實厲害。”

所謂的神佛臨世，不過是一盞巨大的孔明燈，孔明燈是佛像的樣子，放飛到天上去。

在火焰底座之上放了暗器，一旦火燒燒完，暗器四散，最後底座上的煙火爆炸，便會形成一道佛光，類似爆炸的煙花，隻不過綻放的形狀是佛祖像。

若是虛像倒也罷了，和暗器在一起，誰都忌憚三分。

“這也是無奈之舉。南境多山，即便從中原借兵過來，也無法在短時内擊退叛軍。”柳文暄神色倒淡然。何況中原的孫武還要防範背後的李承琪，根本調不出那麼多兵來。

爾後，柳文暄和陳敬之又重整骠國布防，快速擊退曼陀羅聯軍。

曼陀羅王國并非一個整體國家，而是由無數城邦聯合一起，都是些未開化的原始部落，因暹羅國王上官雪峰撺掇說中原遍地是黃金美人，隻要拿下中原，就有千年用不完的金銀财寶。曼陀羅諸邦首領沒什麼思考能力，受這麼一鼓動再被人一吹捧，瞬間覺得自己強大無比能碾壓中原，于是身先士卒，動手了。

曼陀羅聯軍先攻打了南疆，陳敬之就随便派遣了一支他身邊的護衛軍，便将幾萬曼陀羅軍殺得雞飛狗跳。

聯軍失敗之後欺上瞞下，下邊的怕上邊責罰謊報軍情，說殺了多少南疆人，上邊的好大喜功，決定立即攻打的骠國。

陳敬之手中的茶杯轉了幾個圈，身子前傾是深思狀：“我想了十天十夜也沒想明白，就曼陀羅這樣的松散聯邦，怎麼敢攻打南疆的？”

“曼陀羅諸多城邦分布在大河兩岸，雨季來臨時，各處城邦被河道隔開，他們便各自為政。旱季到來，各處陸上交通方便，便組成聯軍，無非是利益驅使罷了。”柳文暄道。

“眼下雨季到來，南境西邊的曼陀羅聯軍估計也會收斂的。”陳敬之道，“但也不好說。就天朗去前線看到的情形來說，這個國家上下消息不通透，而今指揮戰事的總帥是一個行軍竈打頭，因極其善于拍馬屁，爬到統帥的位置。前線将士要糧草沒糧草，要器械沒器械，一個指揮作戰的都無。而那位天天躺在家裡的總帥向上彙報時一味說自己殺了多少中原将士，俘虜了多少骠國軍士雲雲。”

兩人徹夜聊了南境局勢。至于另外一個羅刹帝國，是南海之南的一個島國，有數千小島組成，之所以出兵中原，多是受先前逃竄的橫島浪人撺掇，組成的海寇，四處燒殺搶掠。橫島浪人手段極其殘忍，在海島之中如入無人之境，那些蠻荒小島哪裡經得起這群浪人折騰，隻得聽之任之。于是，浪人們很快就組建了羅刹帝國，此番聯合攻打中原，于這群橫島浪人而言，退則是做生意，進則是複國。反正指示那些沒頭沒腦的殺手上前就是，他們橫豎都不吃虧。

最後陳敬之總結：“這兩股勢力倒好解決，眼下最棘手的還是暹羅和南越。南越号稱五十萬大軍，其中三十萬都是中原人。先前沒打，主要是因為東海局勢。而今不得不打。饒是如此，我還是想不戰而屈人之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