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腳上都套了鐵爪,緊緊抓住一片蛇鱗。
巨蟒頭頂的蛇皮厚而蛇鱗較小,用這種鐵爪适合固定。
蟒蛇狂奔,似乎在用力甩開頭皮上扒着的人,奈何李珺珵早有準備,那巨蟒怎麼甩也甩不開。
對面蟒蛇見人扒在同伴頭頂,紛紛圍剿上來。
被抓的那蛇更是發瘋發狂,将頭狠狠砸向一旁的石壁。石壁瞬間炸裂。
李珺珵順着蛇身一滑,堪堪劃到蛇腹下,蟒蛇将身體一卷,準備纏住李珺珵,他被蛇纏過一回,觀察了幾日它們的習性,再度躲過。
那些蛇仿佛被激怒,尾巴猛然抽向李珺珵,李珺珵在蛇尾抽過來時,踏着蛇身又飛到蛇的頭頂。
憤怒的蟒蛇貼着亂石打滾,另外幾條蟒蛇迅速纏上來,它們似乎想幾條蛇擰麻花一般把人絞死在裡頭。
這群怪物夠聰明,怪不得能活這麼久。
另外幾條蛇也紛紛纏過來,一條落下,李珺珵又飛到另外一條蛇頭頂上,最開始被抓的那條蟒蛇惱火萬分,血盆大口張開,猛然吵李珺珵一咬,李珺珵順着蛇身一溜,另外一條咬咬過來,他身下的那條蛇身子再一纏,李珺珵已飛奔而上,又換了一條蛇。旁邊一蛇咬過來,他抓着蛇皮側身一躲,那蟒蛇堪堪咬住他抓的蛇頭。
被咬的蟒蛇瘋了一般,和那條蛇撕咬起來。
躲閃之間,那些蛇在捕殺李珺珵時相互撕咬,身上流了好多血。
扭動的巨蟒像是一根軟梯子,蛇的身體需要三人合抱那般粗。李珺珵在它們之間飛奔來去,手中的水袋已接了一袋蛇血。
這群東西已經活了幾百上千年,這樣殺死它們,實在有些暴殄天物。蟒蛇似乎一點也不疲憊,也是,它們自我修複能力如此之強。他想了想,會不會,取一半蛇膽,它們還可以活?這樣既不傷害他們的性命,又可以救人。
猶豫片時,一條蛇忽而朝李珺珵襲擊過來。
他身子一歪,手腳抓住巨蟒的下腹,快速往下一滑,他手中的劍快速插入巨蟒的身體,用力一劃,他迅速切下巨大的蛇膽。巨蟒蛇一聲嘶鳴劃破天際,周圍鳥獸驚起,四散奔逃而去。
黃昏的天空染了血色。被取膽的蟒蛇身體在空中亂擺亂顫,其他巨蟒已向李珺珵追來,他抱着如煨罐大小的蛇膽迅速飛向遠處山峰。
山高谷深,蟒蛇就是速度再快,也無法飛躍天塹。
蟒蛇群狂躁萬分,四處亂竄。
偏偏,就在此時,藤原的人拿着風火雷推向山中。
為救松本,他隻有将它們全殺了。
藤原的人推着烽火雷在崎岖的山路上找到一個稍微平坦的位置将烽火雷安置好。藤原等人所在的位置,離巨蟒約莫五裡路。
遠處的樹林在抖動,藤原道:“動手吧。”
夕陽西下,一枚烽火雷從炮筒之中射出,帶着耀眼的火光。
五裡路,于射出的烽火雷而言,不過眨眼一瞬間。
嘭……
一聲巨響震碎山河,一陣火光燒破蒼穹。
巨大的火光和熱氣炸得山石漫天飛。
飛遠的李珺珵回頭望望這火光,心頭不由得一沉。遙遠的記憶之中,某些影子忽然浮現。
藤原這厮是想将這群蟒蛇斬殺殆盡。
九蟒窟的傳聞古已有之,卻并未聽見它們主動傷人的傳聞。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群蟒蛇何嘗不是呢?
夜色暗下來,他微微蹙眉,轉身折回。
莽莽塵埃騰起到半天雲之中。天空似乎在這一刹那徹底暗了下來。原本瓦藍的天空變成深南,須臾變成黑色。
待塵埃散去,藤原的人舉着火把到達蟒蛇窟,李珺珵也躲在暗處觀察。
藤原穿過火圈,落入巨坑之中,想尋着一些蛇肉或者其他,奈何,巨坑之中什麼也沒有。藤原發号施令道:“蛇不在此處,繼續找。”
李珺珵聽到此,方才放心離去。
蟒蛇群為何會突然離開此地?
難道是因為受傷,去找地方療傷了?
隻要藤原找不到蛇,就好說。李珺珵快速離開。
烽火雷在山中炸出一個深坑,藤原的人在裡頭挖了半個時辰,什麼也沒看見。連一塊鱗片都沒有。
衆人在懷疑是不是炸錯了地方,但他們的主人是藤原,誰也不敢懷疑,更不敢開口問。
零星火把在山間抖動,如螢火蟲一般。
天上的星星明亮,李珺珵坐在山洞口,借着星光,隔着石闆,炙烤那塊巨大無比的蛇膽。直到天快亮時,那半塊巨大的蛇膽才烤得拳頭那麼大。
他用手按了按,蛇膽已全幹。
所有的藥都已齊備,這蛇膽便是最後一味藥。
不知怎的,他心頭忽而生起一種既緊張,又激動的感覺。激動什麼呢?緊張什麼呢?毫無疑問,藥是會配成功的,也毫無疑問,她會好起來。
可是,她好起來之後呢?
他該如何與她相認,如何告訴同樣失去記憶的她,他什麼都不記得了。
一次次反反複複失憶,他錯過許多事。
幸好,兜兜轉轉之間,他們山水能相逢。
到了正午,丹藥已經配置完畢。他又用蛇血給自己也配了一些丹藥。蛇膽隻用了一小塊,還有如拳頭大小那麼一塊,已經硬得像一塊石頭。
他将蛇膽分成兩份,用竹膜将蛇膽包起來,放在天素腰間的香囊之中。
平複了心緒,他自己吃了一顆丹藥,給天素喂了一顆。
一連三日,他每日早晚給天素喂一枚丹藥,他自己也吃,短短三日間,他的身體明顯發生了變化,天素亦然。
第五日,天素醒來,不過李珺珵已經離開。
他終究是沒準備好如何與她相認。
天素細看洞中一應用具,便知這幾日有人在旁照顧她,還能有誰呢,也隻有李珺珵罷了。
天素很快就發現腰間的香囊鼓鼓的,她打開一看,竟然是蛇膽。
巨蟒蛇膽。
手指微顫,心也跟着顫抖。他該不會取蛇膽的時候受傷了吧。可是她看桌上擺好的藥材,兩瓶丹藥,一應用具都那樣有條不紊,不像是受傷之人所為。何況,若是取了蛇膽,便能取蛇血。須知蛇血能夠救他自己。
這一次,他們不需要用自己的命換對方的命,他們兩個人都可以活下來。
天素起身,便發現平坦的巨石旁邊,一對雕刻好的玉人,這對玉人不過兩根手指那般粗細。玉人一手相牽,一手端在身前。男和女手上各執一枚如意,男子手中如意上镂刻着一個“珺”字,女子手中镂刻着一個“天”字。
是他這幾日守着她時刻的吧。
天素收着小小的可愛的玉人,她和李珺珵之間,似乎沒什麼可以相互紀念的物件,除了他們身上那塊玉珏。
他守着她,且不避諱告訴她。
天素摩挲手中的玉人,她自己或許沒發現,先前白色的手指,眼下已變得紅潤。顯然幹枯的身體,此時已變得豐勻。
她将所有藥材都收拾完畢,裝在李珺珵備好的包裹裡,系在身上,飛身離去。
天素回到承瑾和柳文暄所在的石洞時,承瑾和柳文暄早已離開。看來時藤原找過來了。也是,藤原隻要直到她在附近,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她的。
天素在山中找了幾日,藤原的鷹隼也沒再出現。
天大地大,她竟不知何去何從。心底忽生出一種茫然之感。
雨後泥地裡濕漉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