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火石的刹那，兩人的嘴唇觸碰在一起。他給她喂了粒丹藥。

天素連忙松開忽被李珺珵捂住嘴。

激戰中的男子道：“這裡怎麼這麼多老鼠？”

“常年沒人打掃，很正常了，說不定它們也在忙着生孩子……”女子沉溺在快活之中，草草敷衍地回答他。

此時天素已然躺在李珺珵懷中，她雙手撐着地面，沒讓自己壓實。

待她稍稍地要挪開，李珺珵不松，都這個時候，再貼這麼近，她怕她控制不住自己。可是李珺珵就是不松手，鼻子還得意地哼笑了一下。天素忽而生氣地卡住他脖頸，她其實沒用力，可是，身下之人竟毫無反應，周圍安靜得很，一陣濃郁的血腥味彌漫在狹窄的空間裡……

天素心底一慌，觳觫抽回手。她微微試探李珺珵的鼻息，忽被李珺珵按住，她一個恍惚，撲在李珺珵懷中。

漸漸，李珺珵握着她手的力量漸漸消失，心跳也漸漸慢下來，天素意識到不對勁，手一挪開撐住地面，竟發現周圍已是一灘血……

怎麼會流這麼多血。

天素忽然有些慌亂，忙跪坐在一旁給李珺珵檢查傷口。

桌底完全漆黑，看不到任何光亮，天素隻得解開李珺珵的衣衫，摸索他傷口的位置。才發現，李珺珵除了胸前一個昨日的暗器傷口，背後竟好幾個傷洞。

他整個背後都濕透，全是血迹。

天素才想起那張絲網向她襲來的時候，每個鐵簽處都是暗器，要不然如何抓住獵物。

藤原出手，隻有絕殺。

天素心頭一陣子恐懼，李珺珵你瘋了嗎？

手在顫抖，幸而她身上的藥還算足。

天素漠然搖頭，她給李珺珵吃了粒護心丹。

見上面的動靜漸漸歇止。天素敲了三聲桌面，手中銀針飛出，打在柱子上。

男子道：“好像不是老鼠。”

“不會吧？”

男子将女子的衣衫拿過來為她穿上，将她護在懷裡，點了燈燭，竟發現地上一攤血。

兩人吓了一跳。女子差點要尖叫，男子将她嘴捂住道：“趕緊走。”

外間緊密的搜查聲也逐漸停歇，天素忙扶着李珺珵出來坐在蒲團上靠着柱子，将他背上的暗标都取下來，給他上藥包紮。明明天氣很熱，他的手卻那樣冰冷，天素握着他的手，心頭一陣陣疼痛。

“珵哥哥……”天素頭昏腦漲，她捏了捏眉心，腦海中僅僅保留着一絲清醒。珺珵方才給她喂的藥在起作用。

眼見外間的天快亮，昏迷的李珺珵微微睜開眼，看着眼前之人，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天素亦是落淚。他俯身湊過來，吻住天素的唇。

那冰涼又熾熱的吻，動作卻是那樣地輕柔，又那樣綿長。他将人拉入自己懷中，貪婪地吮吸着她的舌尖。

兩人意識都已清醒。可是誰的動作也沒有停歇，反而比方才更深入。

太久太久，他們都在患得患失之中度過。仿佛隻有如此，才能撫慰兩人心底的惶恐。

曾經的記憶變得斑駁，唯有眼前的相依相偎是如此真實。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她們是否還記得彼此。

良久之後，他們才從親吻中停下來。

外間雨也停了，天素扶着李珺珵出去，他們走暗道離開皇宮，從另一處佛殿之中出來。才走入樹林之中，忽見一團黑影閃出，是藤原光。

真是陰魂不散！

片刻，那群殺手也圍上來。

天素扶着李珺珵猛地起身，袖中飛出數枚暗标，同時，藤原左手中的獸骨鞭飛出，有數迅速飛出金鞭。

天素和珺珵背對背，一面抵抗藤原，一面抵抗那些殺手。兩下鬥争得激烈，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在藤原看來，不帶走天素，毋甯死。

在天素看來，被藤原帶走，毋甯死。

天上的雲層漸厚，雲層間幾絲金銀線交錯，倏然一陣大雨就落了下來。

藤原獸骨鞭直直打在天素胸前，皮開肉綻，數十殺手彎刀砍向李珺珵，李珺珵生生用劍格擋住。

那廂藤原獸骨鞭再度襲向天素，李珺珵快速轉身擋住周遭打過來的暗器，飛身接住體力不支的天素。天素袖中銀針一揮，那群殺手不妨天素這般手中還有銀針，根本躲避不及。

李珺珵順勢一個轉身，手中的劍一旋，那群殺手頃刻倒地斃命。

大雨如瀑，樹林中頓時靜了下來。

三人都身受重傷，眼下，也算是平手。李珺珵脫下自己的外杉給天素穿上。

他兩額頭貼着額頭。

天素稍微喘息，仰頭親吻了李珺珵。藤原忽而暴怒，他根本不顧胸前的血淌下來，掙命一般要将這對狗男女殺得片甲不留。

兩人對決藤原一人，從廊下打到樹上，從山上打到峽谷，從地面騰躍向後山。

滂沱大雨，将激烈的兵器碰撞之聲掩在雨下。王城巡邏的士兵玩忽職守，即便看見了，也假裝沒看見，暹羅城因昨夜刺客之時，眼下人人自危，誰還敢強出頭。

兩廂厮殺，大雨時落時歇。

藤原跪在雨中，遍體鱗傷。李珺珵和天素相互扶持，幾乎精疲力竭。

誰也沒能殺死對方，誰也再無力殺死對方。藤原精疲力竭，流血過多，意識已逐漸混沌，随即轟然倒在血泊裡。

天素和珺珵渾身是傷，藤原情況更甚，他倒在雨水之中，誰也不知道他是死了還是活着。

地面早已染成了紅色，天素搖搖欲倒，李珺珵扶着天素，可他自己也已支撐不住了。

重傷過後，思緒混混沌沌，誰也分不清眼前倒是是不是一個恐怖的夢境。隻是此時，反而放下了執念，哪怕分不清眼下是幻是真，他們卻知道，要守着那個人。哪怕她是夢中的虛影也好，他也要守着她。

精疲力竭的天素攬着李珺珵的頸。

李珺珵抱着昏迷的天素踉跄起身，卻又跌在泥中。

藤原殺不了他，他也殺不了藤原。

雨水将天地落成囚籠，好像誰也逃不出這桎梏。

李珺珵身體顫顫巍巍，小心翼翼護着心愛之人，饒是喉嚨中的腥色一股股往上翻湧，他也竭力掙紮着，不肯倒下。

遠處蕭風和上官雪峰也帶着人馬過來。

藤原睜着眼睛看着天素渾身是血，她甯願死，都不願意跟他走。藤原的無力，來自絕望。那怕他用命來換她，她可不肯。

可是，藤原似乎就是喜歡這樣的文天素，就是喜歡她的清絕傲骨，喜歡她的不屈不撓，喜歡她的抗争到底，喜歡她的忠貞不渝……他喜歡的不就是她的這些麼？

然而，他喜歡她的那些，最後的落腳點都不在自己，隻在李珺珵身上。試想，若是文天素因為他待聽好而喜歡上他，他又會那般急切的想将她據為己有？

李珺珵掙紮起身，抱着天素踉踉跄跄走向叢林之中。藤原不肯閉眼，他看見遠處的人影消失在視線之中，緊緊握住的手頓時松開。他手裡抓住的，是一枚紅色的錦囊，上繡着鴛鴦戲水，一縷頭發從裡頭露出半截。

最後的意識逐漸模糊之前，他又緊緊抓住了那枚香囊，才允許自己昏迷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