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憶師恍若未聞,繼續對錢潇說:“學姐,我的角色交給你了,我大病初愈體力不支,這個角色隻能你來演。”
錢潇臉上的笑容更僵了,她求助般看向杜自明。杜自明沒有說話,他臉有點黑。
幻憶師猜測這少爺覺得自己沒給他面子,于是她咳嗽兩聲,虛弱地說:“我真的很想和大家一起完成這場演出,但身體條件實在不允許。”
旁邊有人圓場:“就讓錢潇演吧。自明,得抓緊時間練好走位,等明天服裝來了再調走位就來不及啦。”
杜自明點點頭,還是沒動,其他人識趣地走上舞台,給他們獨處空間。
“是不是有無聊的人說什麼了?”杜自明關切地問。
“沒有,我真的很不舒服,你看我今天都沒化妝。”
杜自明立刻信了,他表情暧昧且油膩地明知故問:“那你為什麼來話劇社?”
幻憶師有充分理由懷疑面前的杜自明和她站在門口遠遠看見的帥哥是兩個人。
但她有問題要問人家,不得不硬着頭皮保持微笑:“當然是來看你。”
看着杜自明高興的樣子,幻憶師趁熱打鐵:“學長,你生日是哪一天?”
“新曆80年8月27日,你很久沒叫我學長了。”
又和他胡亂聊了幾句,幻憶師目送他上了舞台,迫不及待地搬把折疊椅坐下拿出手機。
她握着手機思考了一會,最終沒有用杜自明的生日試密碼。
表面上看,戀愛是劉天怡大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但她的所有男朋友比起“愛慕對象”更像是一款時尚單品——和她的鑲鑽美甲與完美妝容沒有任何區别的時尚單品。
她喜歡他們,隻喜歡他們能給自己帶來好處的部分,隻喜歡能用來向他人炫耀的部分。
當她認為這款時尚單品不夠好時,她會立刻丢掉他們去尋找下一個。
這些時尚單品在劉天怡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排在刷高績點出國留學後面,那滿書的筆記能證明這一點,她在上課時肯定沒空搭理男朋友。
一個每天早起化妝,上課努力學習,下課參加社團和學生會,其餘時間還要抽空談戀愛換男朋友的女大學生。
一位全力把自己活成“令人羨慕的女人”的女性,幻憶師認為她不會把一個正處于暧昧期的男同學的生日當做鎖屏密碼。
話劇社無法提供有效線索,幻憶師準備找個借口離開,去沒人打擾的地方拆包裹。
她看了一眼舞台,台上一個女生飾演的輔導員似乎在勸解兩位主角和另一個男配角。
“吱呀”一聲響,老禮堂沉重的大門被推開,幻憶師立刻回頭。
沒有任何人進來,大門口多了一個服裝挂架,上面挂滿了華麗到繁瑣的歐式禮服,那種可以直接穿去演莎士比亞戲劇的表演服。
幻憶師轉身問:“不是咱們的衣服吧,誰送錯了?”
時光好似被按下暫停鍵,台上的演員和台下的後勤全部凝固住。
那位男配角保持着一個抱頭蹲下的滑稽姿勢,他身後演輔導員的女生嘴巴微張表情憤怒手臂高擡,兩位主角則垂頭喪氣地站在旁邊,大家全部一動不動。
還沒來得及産生恐懼情緒,這一幕如同電影中被抽走的一幀畫面般從幻憶師的視網膜上消失,禮堂中所有人行動起來。
男配角激動大喊:“服裝來了!”
他跳下舞台帶頭向門口沖去,其餘人緊随其後。
幻憶師一把拉住杜自明:“那是咱們的衣服嗎?别搞錯了!”
杜自明盯着衣服頭也不回:“不會弄錯,我花錢訂的。”
所有人都像是早已知道哪件衣服屬于自己,他們迫不及待地拿好衣服進入後台更衣室。
等到禮堂中隻留下自己一個人,幻憶師走近觀察挂架上剩餘衣服,她沒敢上手摸。
其中幾件衣服沒有男女主角的禮服那麼華麗,但也遠遠超過大學社團該有的水準。
有兩件明顯是衛隊制服,上面挂着沉甸甸的金屬勳章,勳章上銘刻陌生的文字,表面流轉着細膩而神秘的光澤。
一個導演自己飾演男主角的話劇,需要用上這麼華美的表演服嗎?他們剛剛排練的劇目明明隻是學校日常,平凡到和這些衣服毫無關系。
幻憶師焦躁地繞着挂架一圈一圈轉。
演員們沒讓她等太久,他們用不可思議的速度将繁複的禮服穿戴整齊,出現在舞台上。
舞台旁邊的屏幕顯示出兩行文字。
【第一幕之原初森林
蓋亞與晨星行走于森林中。】
男性報幕人低沉而富有質感的聲音響起:“昔日世界處于混沌之中,世界的意識名為蓋亞,蓋亞育有一子,名為晨星。”
戴着血紅色悲劇面具的男主角上台:“衆生生而愚鈍!我為天生的星靈、混沌的神明,我會成為君臨者、掌控者和永生者。他日我必将成為衆王之王!”
報幕人:“世界上第一次産生了一縷名為“恐懼”的情緒,隻因蓋亞聽聞其子的宣言而恐慌。”
蓋亞戴着純白慈母面具:“并非人人生而愚鈍,我親愛的孩子。在霧與光的交界處,即将誕生一位生而知之者——梅利埃格洛。”
“她既是你的仆人,又是你的老師,但我更希望她能成為你的友人。”
報幕人:“于是未來的衆王之王,現在的晨星,踏上尋找生而知之者的旅途。”
晨星:“我于迷霧之處不分晝夜地徘徊,竟無法進入那聚光地。在光聚集的所在,我稱王的念頭像柴薪一樣燃燒。”
“我痛苦之極!為何光明不肯接納于我?我長久地凝視着光,光卻抗拒我!我的雙眼為此流下淚水。”
報幕人:“春去秋來,晨星在這裡等待了很多年。”
兩名穿着破爛衣服的面具人跪在晨星腳下哭泣。
晨星:“這世間的愚人如此之多,第一個見到我的愚人,誤以為我在為天下生靈恸哭,于是無數愚人前來參拜,與我一同哭泣。”
“那一日我見光與迷霧糾纏在一起,生而知之者晶瑩輕盈的靈魂漸漸顯現出來,愚人們的哭聲越來越大,我心中的煩悶越積越多。”
“我茅塞頓開!我來到此處,不為尋找生而知之者,隻為獨自目視着光明哭泣,隻有孤獨一人時,光明才獨屬于我。”
“迷霧之地不需這些愚鈍之人——光明從不接納愚人!”
戴着銀質智者面具的女主角出現。
梅利埃格洛:“并非如此。隻因你非無私之人,我的主人,我的王。生而知之者即全知者,全知者即無私之人,無私之人誕生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