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是用手機豎屏錄制的,視角很矮,似乎是一個小孩子拿着手機錄自己的姐姐。
小孩可能不太會用手機的錄像功能,隻錄到姐姐的鞋子和小腿。
小孩快樂地追逐着姐姐的影子,興高采烈地問:“姐姐,我們一會吃什麼呀?”
姐姐的聲音經過特殊處理,聽不出原本的聲線,倒是能聽出是位年輕的女性。
她耐心地回答着小孩幼稚可愛的問題,兩人踏着夕陽一路走在回家的路上。
整個視頻實在是太普通了,普通且漫長到陳影笙懷疑這不是初始版遊戲。
終于,電話鈴聲響起,視頻黑屏後隻剩下聲音,手機好像被遞到姐姐手裡。
姐姐接起電話:“喂,我們馬上到家。”
電話那頭應該是二人的媽媽,聲音也經過特殊處理:“你回來的路上買袋醋。”
“可是我不順路啊。”姐姐回答,“我來接妹妹了,沒法路過那家超市。”
“别鬧了。”媽媽不耐煩地說,“你妹妹在家呢,不想買就直說。”
“你說什——”
電話被媽媽挂斷了,視頻中出現了手機被搶走的噪音和姐姐凄厲的尖叫。
攝像頭再次被開啟,一張像是燒傷患者的僞人臉倒着出現在屏幕上,和陳影笙對視。
僞人點擊結束錄制的按鍵,視頻結束了。
機械女聲溫柔地說:“以下是練習後的小考試,本次考試隻允許通過練習的人參與,每次會出示兩張圖片,選擇你認為是僞人的那張,并簡述選擇原因。”
第一組照片是剛剛視頻裡出現的僞人女孩和與她同齡的正常女孩,二人穿着一模一樣的背帶裙,拍照背景都是夏天濃郁茂盛的喬木。
正常女孩的照片極為漂亮,簡直像是擺在影樓櫥窗裡的樣片或挂在購物網站首頁的商品圖。
盡管像素不高,但這張照片終于能看清僞人女孩的長相,而不是剛剛視頻裡的驚鴻一瞥。
她的臉部像是被大面積燒傷過,留下整片疤痕,最古怪的地方是她的眼皮和嘴巴。
眼皮是人臉相對較薄的皮膚,在高溫下容易最先受到損傷。
但人類如果沒有眼皮保護眼球并維持眼睛濕潤,可能導緻角膜損傷甚至失明。所以她不是沒有眼皮,她的眼皮被整個燒光後移植了别處的皮膚。
這是哪裡的皮膚?陳影笙仔細辨别着。耳後皮膚或上臂内側皮膚?
陳影笙不是專業的整形醫生,無法準确地辨别皮膚來源,隻知道重建後的眼皮看起來又厚又重,像是肥胖症患者夏天肚子上的贅肉般層層堆在眼球上。
最怪異的是她燒傷後再也無法愈合的嘴,她的嘴角似乎被無形的力量牽引,固定成一個既不歡樂也不悲傷的怪異弧度,仿佛是對世間萬物的嘲弄,又似是對自身命運的接納。
這張能品位出荒誕感情的笑臉給她非人的面容增添了一種人性,燒傷讓她不像人,笑容又讓她像人,很難用“僞人”兩個字來簡簡單單地形容她。
陳影笙選擇了僞人女孩的照片,照片下出現一個答題框,讓簡述選擇原因。
【我不認為她是僞人,我認為她是位燒傷科病人。】
簡短地打下這句話,陳影笙點擊下一題,筆記本電腦中又傳出機械女聲:
“再次重申,測試期間,除按動鼠标的手指外,禁止活動任何身體部位,嚴禁轉動脖子及眼球,務必将視線集中在屏幕中間一點。如果附近有任何人類或類人生物發出的聲音,請立即停止考試。”
陳影笙身後的櫃子突然發出一聲輕微的響聲,像是櫃子裡的東西被碰倒了。
屏幕上下一組照片淡入進來,陳影笙仿佛突然失聰,對身後的櫃子沒有半點反應。
這組第一張照片是個長得有些滑稽的男人,适合去舞台上當笑星。第二張照片是一個和僞人女孩同齡的小男孩。
仔細一看,陳影笙發現男孩的臉是剛剛D.D.D.提供僞人特征時給的配圖,不過剛剛的配圖太模糊,隻有一張臉,沒有身體沒有背景。
這男孩的臉和僞人女孩的臉一模一樣,不如說就是從僞人女孩的臉上摳圖下來,去掉疤痕,稍微美化一下,臉上的笑容絲毫沒有變化。
陳影笙選擇男孩,輸入原因。
【他和上一組的女孩是同一人。】
一個黑影從兩張照片前閃過,陳影笙對此有點麻木了,等黑影放大後她還是被吓到,因為黑影就是測試剛開始時的大小眼男人。
現在再稱呼他為大小眼男人不太準确,因為他的兩隻眼睛相當正常。
他依舊是一副很憂郁的樣子,披着一頭半長不短的頭發,兩隻眼珠向左邊看。
他的左邊是第二張照片,完全正常的僞人女孩。
僞人女孩臉上的燒傷疤痕完全不見了,連眼皮都恢複正常。
被燒光的眉毛部位是兩條完美對稱的毛茸茸的細眉,簡直可以去給紋眉店鋪打廣告。
她臉上唯一不變也無法改變的是那荒誕的笑容。
似乎嫌陳影笙盯着她的時間太長,她旁邊的憂郁男人動了動眼球,把眼球轉到眼眶正中間,和屏幕前的人對視。
沒有任何預兆,舒緩的背景音樂突然變得急促,兩張照片慢慢放大,争搶着蓋過彼此,像是要逼迫陳影笙做出選擇。
這怎麼選?兩個都是闆上釘釘的僞人。
陳影笙迫不得已,選擇了僞人女孩。
兩張照片都停止變大,機械女聲愉悅地說:“以下是本次考試的最後一組問題,請認真作答。”
陳影笙繃緊脊背克制自己的恐懼。
屏幕上是攝像頭中的她自己和坐在電腦前同樣開着攝像頭的僞人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