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家幻憶師是從一張刷綠漆的木質老書桌上醒來的。
似乎是趴着睡了太久,眼球在手臂上受到壓迫,她的視力有點模糊,隻能分辨出眼前是一盞亮着的台燈,台燈下有一條流動的黑線。
她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眨,試圖緩解眼球被擠壓的不适感。
等了一會,幻憶師終于看清楚,距離她剛才趴着睡覺僅5厘米的地方,一串黑螞蟻在運送食物。
它們好像是為了繞過正在睡覺的幻憶師,在綠色的桌面上形成一條弧線,井然有序地前進着。
幻憶師順着它們的來路看去,發現書桌的角落放着小半塊饅頭,上面爬滿了螞蟻。
視野中出現饅頭的同時,一種難以名狀的饑餓感悄然從胃部爬上來,迅速控制住大腦。
饑餓無情地舔舐着每一寸意識,讓思維圍繞着對食物的幻想旋轉。
幻憶師感覺自己的腹部緊縮成一團,繃緊得像一塊硬石,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灼痛,視線開始變得模糊。
很快,思維與幻想都不複存在,理智的邊緣模糊不清。
饑餓不再是一種簡單的生理需求,它變成了一種驅使人行動的原始動力,讓人願意付出一切,隻為換取那份最原始、最基本的生命延續——食物。
伸手抓住饅頭,幻憶師一口将它吞了下去。
沒有幹噎感,也沒有想象中螞蟻在嘴裡掙紮的惡心感,隻有麥芽糖微微的甜味和蛋白質微腥的味道。
幻憶師看着桌子上慌亂的螞蟻們,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角。
她扶着書桌站起來,才發現自己是個身高不到1米4的小孩子。
這具身體不可能是她的,幻憶師低頭看着髒兮兮的手和洗得發白的套袖,無聲做出判斷。
她好奇地拉了拉套袖,正想把套袖脫下來時,門被夜風悄悄吹開了。
幻憶師緩緩擡頭,門口站着一位白發金瞳的美麗少女,少女在昏暗的室外散發着柔和的光。
怔怔地看了一會,幻憶師強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少女手中的老舊紙張上。
紙上記錄着規則:
1.螞蟻是親切的,螞蟻是不會背叛的,螞蟻是可食用的好朋友。
2.禮貌待人,去别人家時帶禮物上門是禮貌,用你的雙手握住别人的雙手更是永不過時的禮貌。
3.名字是最短的咒,想得知真相必須呼喚其真名。
4.如果一個東西看起來是蘋果,摸起來是蘋果,嘗起來是蘋果,那它就是蘋果。
5.請謹慎判斷你是什麼。
幻憶師終于想起來,她是一名偵探,來到這裡是為了通關遊戲。
通關條件似乎和第三條規則中的真相和真名有關。
但這些問題離幻憶師太遠,她現在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一個悶悶的年輕女聲解答了她的疑惑:“我叫任珊珊,這裡是我家。”
幻憶師吓了一跳,她環顧四周,沒有找到人影,任珊珊像是在她腦内說話。
不過她很快就接受了這件事,因為她發現自己擁有關于任珊珊的記憶。
任珊珊繼續像講故事一樣做自我介紹:“珊是珊瑚的珊,名字是我媽取的。我出生後,我爸本來想取名叫盼娣,被我媽阻止了。”
“因為他們給我姐取名招娣,姐姐氣不過,一直為了改名和他們吵架。”
“縣醫院對過有家電影院,外牆上貼着電影姗姗來遲的海報,我媽決定叫我姗姗。”
“到派出所上戶口時,工作人員問我爸是哪個shan,我爸答不上來,他根本不知道是哪個shan,因為他小學畢業就辍學了。”
“最後他不耐煩地說:‘你寫哪個就是哪個,一個名字哪來的那麼多講究?’”
“于是我就叫任珊珊。”任珊珊像是在講别人的故事,“那張桌子是我爸打的,他不是木匠,不會打東西,隻是為了省錢。”
幻憶師看向那張綠漆的桌子,桌子又大又笨,邊緣還刨得不平整,連接桌腿與桌面的是榫卯結構,看得出制作它的人也是用了心思。
她抓緊時間問了個問題:“你父母呢,他們不在家嗎?”
突然,一陣女人的尖嚎聲劃破夜空,幻憶師打了個冷戰。
腦内的聲音依舊在自說自話:
“那是隔壁的智障,她想她老公時會這麼叫,她老公總是不在家。家裡隻有她和她兒子,以前還有個婆婆,不過婆婆最近死了。”
幻憶師又問了一遍:“你父母呢?這麼晚了把你一個人放家裡,太不安全了。”
“智障就是智障,不是在罵她,聽說她從小腦子不好,成年後被嫁給我們村的老光棍,生下一個智障兒子。”
“喂,你聽得到我說話嗎?”幻憶師問。
她有上一次進萬花筒的記憶,知道這位是個能毫不猶豫地散播枯敗王朝的瘋子,還是個執着于親手殺死自殺之人的偏執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