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銀河記憶中最後的場景,是猩紅色的天空,腳下堆積的無數蟲族屍體,以及血腥味的風卷着沙礫刮在她臉上的感覺,她能感受到自己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相伴多年的機甲已經被蟲族啃食的破碎,控制室破開的洞口上還沾着一隻蟲族的半身,是她用刀斬下的最後一隻,濃稠黏膩的墨綠色液體糊在玻璃上,散發着幽幽的熒光。
她不敢擡眼去看周圍并肩作戰的夥伴們是如何慘烈的戰鬥到了最後,這片最終的戰場,死一般的寂靜,仿佛天地間隻剩她一人。
17歲的少女,臉龐還未褪去孩子氣,已經沾滿了血和污泥,她捂住腹部的傷口,輕輕的靠在控制室的座椅上,安靜的等待着死亡,這場戰争持續了太長的時間,白星已經被消耗得如一株死去的樹,結滿了絕望而灰敗的果子。
還好,一切都已經結束了,蟲族的這次戰敗,一定可以為白星争取到恢複的機會。
所有為此而奉獻的生命,将變成白星複蘇的每一滴雨露和陽光。
這很好,沈銀河心想,這個世界沒有神明,但她和千千萬萬的人,終于給這個世界帶來了光明。
沈銀河墜入黑暗的前一秒,似乎聽到了遙遠的地方傳來一聲輕輕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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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帝國—87号平民區—蜂巢501室】
一大早砰砰砰的敲門聲就大喇喇的在走廊回響,被吵醒的居民氣沖沖的拉開窗戶,結果看到是房東太太那張滿臉橫肉的老臉,于是都飛速的咽下喉嚨裡的髒話縮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過了好一會兒,501的門才緩緩打開一條縫,露出少女眯着的一隻眼睛。
“沈小河,你這個月的房租還交不交了?沒錢就趕緊給我滾出去,老娘這房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租呢!”房東太太插着腰,嗓門吊的高高的。
少女關上門,房東太太眉頭一挑,正準備開罵,門又重新打開,門縫裡伸出一隻手,上面是幾張皺巴巴的紙币。
“再住半個月,就搬走。”沙啞的聲音,仿佛許久沒有開口過。
房東太太奪過錢數了數,從鼻孔裡噴出一口氣:“怎麼?要搬到哪兒去啊?我就不信還有比我這裡更便宜的好房子了。”
房東太太沒有得到回複,隻有門咣當關緊的聲音。
“呸,死傻子,怕不是要靠那張臉去做些不幹淨的勾當,早晚死在陰溝裡。”房東太太啐了一口,擺着肥胖的腰肢離開了。
沈銀河坐在陰暗狹小的房間裡,按了按太陽穴,努力梳理腦中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昨夜她在這個房間醒來,發現現在已經是星曆603年,距離她戰死已經過去了60年,這個身體的主人叫沈小河,從小就有點癡癡傻傻,沒有父母,在87區救濟中心長大,到了16歲之後被強制送入社會,一直靠救濟中心的阿姨介紹在垃圾處理廠工作,不久前超負荷工作一周後冒雨回家,在小屋發了三天的高燒無人問津,再睜眼,醒來的已經是白銀帝國的利刃,少将沈銀河了。
她看着鏡子裡的自己,完全是16歲時自己的臉,齊肩的黑發,對于alpha來說過于昳麗的樣貌,但身上卻沒有常年征戰的舊傷和疤痕,反而因為常年的營養不足而顯得有些瘦弱。
她沉默了許久,終于站起來開始整理原主的東西,除了一些簡單而廉價的生活用品外,在餅幹盒裡還放着原主藏起來的一些積蓄和一張軍校招生宣傳頁,以及洗的發白的工作服,背後印着垃圾處理廠的膠印,朝北的屋子難免陰濕,窗口偶爾照進一絲陽光的地方擺了一隻塑料水瓶,裡面還插着一支暖黃色的野花。
沈銀河輕輕歎了口氣,雖然貧窮,但看得出沈小河仍然在認真的活着。她拿起那張宣傳頁,或許是撿來的,像是被揉成一團又細細撫平過,上面印着沈銀河再熟悉不過的白星軍标志。
對于眼下的情況來說,軍校确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包吃包住,如果成績優異畢業之後還會分配工作,原主的年齡剛好合适,就是不知道身體素質能不能在短時間内提升...沈銀河心猿意馬的想着,竟然慢慢陷入了夢鄉。
在這個年代,每個人都不用擔心被随時出現的蟲族咬掉腦袋,沈銀河久違的陷入深睡,月光從掉漆的窗戶裡灑進來,可以看到床上黑發的少女,嘴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很輕很輕的笑意。
八月炎夏,聒噪的蟬鳴惹人心煩,幾大軍校的招生廣場上也是人潮湧動,招生辦的老師們忙得腳不沾地,年輕的少男少女們吵吵鬧鬧的列在自己心儀的學校前,臉上洋溢着激動與熱情。
廊檐下幾位年輕的招生老師忙中偷閑的吐槽:“表面上說是公平競争,尊重學生意願,可我聽說聯盟軍校早就偷偷拜訪了那幾位大人,預定下那幾位家族的子弟了!”
“哎,我有小道消息,說咱們副校長今年也去了幾家,就是不知道談不談的下來。”
“是嗎?!希望上天今年給我們幾個好苗子吧!要不然今年咱們又得被各科系主任辱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