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填報科系的日子,陸陸續續也有學生開始返校和入學,之前空蕩蕩的校園逐漸變得熱鬧起來。
然後,教職員室就炸了。
據目擊的學生稱,單兵系老師跟指揮系的老師們不知道因為什麼吵了起來,吵着吵着就動起了手,直到副校長帶着人把打作一團的老師們分開,通通帶去了校長室。
沈銀河被叫來校長室的時候,老師們還在憤怒的互相指責一定是對方在學生面前極盡污蔑了自己科系。
副校長是個有點駝背的中年男人,一副虧虛已久的樣子,卻有着一頭異常濃密的頭發。他現下正擦着汗,在中間費力的調解:“各位老師!大家都是共事多年的同僚,這樣子搞的多難看啊,沈同學或許是不熟悉填報流程,一定是報錯了啊!”
餘光掃到站在門口的人,仿佛見了救星一樣:“沈同學來了!各位老師不要再打了,聽聽沈同學怎麼說啊!”
沈銀河一瞬間變成了人群視線的焦點,指揮系的鄭老師捋了捋淩亂的發絲,努力擠出一絲笑容:“沈同學,我們看到你提交的志願了,好像是填錯了呀,要不老師幫你再提交一次?”
“沒有填錯,老師。”沈銀河淡定的回複到。
“開什麼玩笑?!你居然要去後勤科???你知道你精神力是3S嗎??你知道後勤科是個什麼地方嗎???”單兵系的李主任是個暴脾氣,當下就要去摁着沈銀河去更改志願,被其它老師連忙架住。
“為什麼不可以,入學意願書上明确寫着,合格入學後,學校會優先根據學生本人意願分配專業科系。”沈銀河并沒有被影響,仍然平靜的為自己的選擇解釋。
“但是學校也要考慮因材施教啊,像沈同學你這樣的情況,無論選擇單兵還是指揮都會有大好的前途,學校嘛...還是希望你可以慎重選擇。”副校長也在一旁勸說沈銀河。
沈銀河不再開口,安靜的站在那裡,脊背筆直,擺明了要堅持到底。
李主任隻覺得血壓蹭蹭的往上竄,恨不得把這個不聽話的小崽子抓過來揍一頓才好。
“咳咳。”門外突然響起一陣咳嗽聲。
“校長!您怎麼來了!您的身體還好嗎?”副校長趕忙迎過去。
校長許茹心一頭齊整的銀發,黑色的套裝領口上别着一朵新鮮的白色山茶,她今年已經83歲,身體大不如前,前陣子得了肺炎,還沒有完全康複。
“好多了,咳咳,就是不知道這麼多人聚在這裡做什麼,給我開歡迎會嗎?”
老校長頗有餘威,在場的老師們都安靜如雞。
“是我早上跟您彙報過的,沈同學報志願的那個事兒...”副校長低聲解釋了這場鬧劇的經過。
許茹心看向站在人群裡面的沈銀河,不由得怔住。
太像了,世界上會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許茹心被記憶拉回到60年前,她被埋在坍塌的科研樓裡,發顫的手死死捏着最後一支爆炸□□,心裡發狠的打算死也要拉個蟲族一起下地獄,她閉上眼準備拉開安全栓的時候,那幾隻蟲族的頭卻齊齊滾落下來,墨綠色的蟲血噴了一地,随後一束光打在她沾滿血污的臉上,她看到那個穿着白星軍作戰服的年輕女孩,有一雙沉靜如水的眼睛。
而現在,那雙眼睛的主人傲然站在人群中,仿佛穿過了時間的流沙,靜靜的注視着她。
“校長?校長?”副校長扶住了許茹心微微發顫的手,心想瞧瞧小沈同學給校長氣的。
看到大家疑問的目光,許茹心清醒過來:是啊,已經過了60年,眼前的人也不過十七八歲,自己當年是親身參加過沈少将的葬禮的,或許人老了,就總是喜歡追憶從前吧。
她和藹的問沈銀河:“你想去後勤科?”
“是的,我很喜歡後勤科的環境,讓我覺得...活着是一件值得開心的事情。”
随後沈銀河深深地鞠了一躬,說到:“很感謝老師們的賞識與關心,抱歉讓老師們失望了。”
李主任又開始肝疼:聽聽這叫什麼話!這個年紀的孩子就是欠鍛煉,多收拾幾頓就不會再産生什麼中二的想法了。
許茹心眼睛有些模糊,作為戰争的幸存者,當初就算是看到機甲在學校裡掠過都會覺得頭皮一緊,她幾乎花了一生的時間,去重新找回作為一個人活着的真實感。
所幸陰霾終将消散,她看着一批批風華正茂的年輕人在陽光下恣意生長,偶爾也會怅然,多希望那個女孩降生在的是這個時代,那一定會過的很幸福吧。
“既然你想,那就去吧,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許茹心看着沈銀河那張肖似故人的臉,溫柔的笑了。
校長都首肯了,其它老師再憋屈也隻能作罷,就這樣,沈銀河的學生檔案順利遞交給了後勤科。
離開校長室,坐在學校的長廊下,沈銀河閉上眼睛,清風吹散她耳後的汗珠,她回憶起與許茹心的第一次見面,那天部隊撤離的途中卻接到了幸存者被困的報告,她選擇孤身一人突破進去,看到殘垣斷壁中的許茹心,明明自己害怕的要命,卻緊緊攥着□□想給予敵人最後一擊,那個外柔内剛的許姐姐,如今被時光打磨成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但眼神依然堅定。
重遇故人,沈銀河才切身感受到自己重生的事實,她想不透,究竟是什麼原因使她年輕的生命又開始流動,而沈小河這具與自己如出一轍的身體,真的隻是個巧合嗎?
暑氣漸消,終于到了開學的日子,天氣晴朗,惠風和暢,後勤科的主任劉豐年哼着小曲兒走進教職工室,後勤科的工作相對清閑,所以他總是拖到最後一天才返校上工。
“喲,瞧瞧劉主任這春風得意的樣子,平時看您不争不搶默默無聞的,沒想到是隔岸觀火等着坐收漁利啊。”剛一落座,對面指揮系教作戰理論的老師就皮笑肉不笑地嗆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