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人将晚膳擺了過來,榮蓁确實餓了,姬恒見她吃得香,問道:“白日裡沒好好用膳嗎?”
榮蓁點了點頭,“公務實在繁忙,不過倒也正常,年關時節,總是忙碌一些。”
姬恒心疼起來,為她盛了一碗湯,“這湯滋補,你多喝一些,不過幾日的功夫,人都瘦了一圈,這裴知鳳也真是懈怠無為,将這麼多事交到你手上,縱然你有三頭六臂,隻怕也忙不完。”
榮蓁知道他是替自己不平,道:“殿下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她畢竟年歲大了,繼續升遷已是無望,能熬到告老還鄉便是福分。我倒是覺得,若我年邁之時,怕是也會像她那樣。”
姬恒輕笑一聲,“你想的倒是長遠,不過你說得對,裴知鳳在這位置上坐不久了。”
榮蓁一連數日早出晚歸,姬恒看着這偌大的帝卿府,隻覺寂寥無比,太後又傳信來,姬恒也就入宮去了。
隻是姬恒沒想到今日壽康宮裡還有許多人,應是年關近了,皇親國戚紛紛到太後身邊走動走動。
瞧見姬恒進來,座上的人紛紛起身,朝姬恒行禮,“見過帝卿。”
姬恒笑着同太後行禮,“兒臣給父後請安,今日父後宮裡倒是熱鬧。”
太後開口道:“都不必多禮了,快坐吧。”
姬恒入座,又有宮人奉茶進來,姬恒含笑聽着太後說話,卻覺有一道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他瞧了過去,是一名女子,她前面的那位孫正君姬恒倒是見過幾次,想來二人應是一家人。
孫正君笑着道:“如今帝卿出嫁,太後也算了了一樁心事。我绮兒無福,雖和帝卿同歲,正君卻一直沒定下。”
姬恒慢慢有了些印象,原來這就是那孫绮,看來這祖孫二人今日來請安的目的不純。隻因賜婚他與榮蓁,孫正君便進宮在太後面前進讒言,如今又作出這副模樣,當真是可笑。
太後看了孫绮一眼,面有遺憾,“他日若是皇族之中有适婚之人,孤定先替你孫家想着。”
姬恒起身道:“殿裡有些悶,我出去走走。”
太後知他不喜歡聽這些,便也隻能允了他,姬恒一出去,那名喚孫绮的女子也站起身來,眼神看着姬恒離開的方向,她身前的孫正君察覺,忙斥一聲,“太後面前,怎能這般不知輕重。”
太後瞧這孫绮神色,顯然是對姬恒一往情深,話語間便寬仁許多,“不妨事。”
姬恒在禦花園轉了有半個時辰,再回壽康宮時,裡面的人也已經散去了。太後道:“今日便不要回去了,你雖嫁了人,但明光殿會一直為你留着。
姬恒與榮蓁相處甚好,并不想這麼快就分離,笑着回絕了,“明日德陽還要來我府裡,我總要讓人好好操持一番。”
知父莫若子,太後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假意沉下臉去,“讓你進宮來一趟,你倒好,連盞都沒喝這就要走。果真是兒大不中留,去去去,以後沒事也莫進宮來,免得惹得為父心煩。”
“兒臣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父後,不過日後進宮的時候還多的是,免不了讓父後心煩的。”
見太後緩和了臉色,姬恒笑着行禮告退。
姬恒的辇車行駛在宮道上,遠遠望去,前方立着一人。辇車臨近,那人卻依舊沒有讓開,擋住了姬恒的去路。
姬恒擡眼看過去,是今日在壽康宮裡見過的那個叫孫绮的女子。
恩生走到前面,開口道:“這是甯華帝卿的車辇,還不速速讓開。”
孫绮拱手朝着姬恒行禮,“臣有些話要對帝卿說。”不等姬恒反應,孫绮便開始一訴衷情,仿佛怕自己遲疑了,這些話就再難出口,“當年在宮宴上第一次見到殿下,我便再難忘懷。得知可以入宮參加遴選,我以為自己是在做夢。可最終卻是旁人得到了殿下,所有人都以為我的失魂落魄是因為沒有得到殿下帶來的榮耀,可我意難平的卻是殿下您。”
姬恒面無表情地看着她,而後擡手示意辇車繼續前行。
可那叫孫绮的女子像是要忤逆到底,“殿下難道就不想知道,你所嫁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嗎?”
她高聲之下将宮中守衛引來,到底是孫家的人,看在太後的面上,姬恒不欲與之交惡,“你究竟要說什麼?”
孫绮面上帶着急迫,道:“殿下,那榮蓁生性風流,又與她從前所養的外室糾纏不清,甚至常出入秦樓楚館。在官員之中肆意結交,看似不吝惜錢财,實則費盡心機往上攀附。她為了能出頭不擇手段,若非擅進讒言,陛下怎麼會改變心意?殿下天人之姿,就算我這一生都隻能抱憾,也絕不能就這樣屈就于榮蓁這等奸佞之臣。”
姬恒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你該不會以為本宮是含着委屈嫁的吧?”
孫绮不解,“難道不是全靠陛下賜婚,殿下與那榮蓁婚前并不相識。”
他與榮蓁之間種種自不必說給一個外人,姬恒端坐着,輕輕撣了撣衣擺,像是拂去上面沾染的塵埃,漠然道:“本宮的父親是太後,姐姐是皇帝,若本宮不願,誰也無法勉強。你今日這般相詢,已是冒昧至極。隻望你今後将心思放在正事上,多多為朝廷效忠盡力。另外,榮蓁已是我妻,今日便恕你這一次,倘若讓我再聽見你如此非議她,莫要怪本宮不留情面。”
孫绮還要說什麼,辇車已經駛動,她剛要追趕,宮中守衛已經将她按住,她看着姬恒的辇車遠去,頹然倒在地上,“殿下,隻有我才是真心愛慕你,你為何如此狠心?”
辇車走遠,恩生想起孫绮無禮自大之舉,心生厭惡,“這人也太放肆了些,在殿下面前說些無恥的話,還連大人也編排上。”
姬恒沉下面容,吩咐道:“去找人盯着她,莫要到榮蓁面前胡言亂語。我與她成婚不久,實在不想為了這麼一個人而壞了我和她之間的關系。”
而榮蓁在官署中忙碌一整日,剛靠在椅子上歇息片刻,便有下屬來禀道:“大人,有一男子在外求見。”
榮蓁捏着眉心,問道:“什麼人?”
下屬回道:“那男子自稱姓顔。”
榮蓁怔了怔,而後道:“請他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