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後淺淺飲了口熱茶,不緊不慢道:“今日喚你過來,其實也并非是有什麼要緊事,隻是想提醒你一句,阿容,且不說你與行玉的婚事早已定下,便是沒有這一樁婚事,你也是養在本宮膝下的孩子,心思應當向着誰,你心裡也明白吧。”
謝皇後語氣淡淡,可眉間卻微微皺起,顯然對江奉容這段時間所做頗為不滿。
江奉容聽出她語氣中的苛責之意,自是不敢遲疑,連忙起身垂首恭敬道:“阿容明白。”
“你明白?”謝皇後輕哼一聲,語氣中帶了冷意,“你若是當真明白,便不會連同太子一塊将阿璟送去西山大營那種地方了!”
謝皇後如此說,便是将這一切過錯都算在江奉容頭上了。
她不說隋璟如何頑劣不堪,如何不服管教,亦是不說隋止如何不留餘地,卻隻怪江奉容沒能将人攔下,偏偏江奉容還隻得認下這一樁罪行。
她并非說不出辯駁之言,隻是即便此時她如何解釋,謝皇後也是不會聽得。
況且謝皇後如何會不知那隋止決意之事,就連她自個都無法更改,更别說江奉容了。
她如此問罪,不過是發洩心頭的火氣罷了。
這麼多年間,向來如此,江奉容也早已習慣,此時她隻心底微歎,而後跪拜于地,恭敬道:“此事是阿容的過錯,還請娘娘責罰。”
昨日生辰宴,謝皇後顯然已經有過動作,但江奉容知曉,她心頭的火氣還不曾全然消解。
既然如此,她自然隻能受着。
謝皇後見她這般識趣,撫在桌面的指尖微松,哂笑道:“你倒是認得快。”
又擡眉道:“也是,阿璟在西山大營那種地方吃苦,你若是不受些苦楚,也對不住他這般喜歡你這個姐姐。”
說罷,她瞥了一眼身側之人,畫萍會意,上前幾步正要走到江奉容面前,外間卻有一宮人匆忙進來,附在謝皇後耳邊低語幾句。
謝皇後神色驚疑地看向那宮人,那宮人卻又笃定地點了頭,她才轉眸看向依舊跪拜于地的江奉容,眼神中多了幾分探究,可到底還是松口道:“陛下召你去明宣宮,李公公在外間候着,你且先跟他去明宣宮罷。”
江奉容方才雖然瞧出謝皇後神色有些古怪,但卻不曾想過替她解圍之人竟然會是陛下。
也難怪謝皇後如此反應了。
江奉容心中如此想着,面上卻不顯露,隻恭敬應了個“是”,而後退了下去。
見她已經起身出了殿,謝皇後這才變了臉色,緊鎖的眉間竟是隐約有幾分不安,“陛下将她送到本宮這裡這麼多年,向來是不聞不問的,怎地今日卻有了要召見她的心思?”
畫萍自然知曉謝皇後在為何事憂心,于是道:“如今那江家女已經與謝小将軍定下婚事,若還想嫁入謝家,想來也知曉不能得罪了您,又怎敢在陛下面前胡言?”
謝皇後手中的錦帕在指尖繞了繞,忽地笑了笑,“也是,她可是一門心思要嫁入謝家的,哪敢因着這些事開罪了本宮?”
畫萍上前為她斟了一杯熱茶,笑着道:“娘娘說得是,她既有這攀附心思,娘娘您如何折磨,她都是該受着的。”
一個罪臣之女要嫁入如今正是如日中天的謝家,可不就是起了攀附之心,既如此,萬般苦楚也就隻能忍着了。
畫萍此言,謝皇後顯然很是受用,但卻還是吩咐道:“不論如何,陛下突然召見,此事總有些古怪,還是遣人探查一番。”
畫萍自然應下。
***
江奉容一路跟在李公公身後,兩宮隔得不遠,不消多時,就已行至明宣宮殿前。
李公公先一步入殿,隻教江奉容在殿外稍候。
江奉容在殿外并未等太久,就見有宮人出來引她入内。
等她入了殿,殿内伺候的宮人早已被盡數屏退,江奉容隻隐約瞧見高位上那道明黃色身影,便恭敬地行了跪拜禮。
她雖傷勢未愈,可因着動作幅度不大,又刻意作了掩飾,倒是瞧不出古怪來。
“免禮。”威嚴的聲音自上方響起,江奉容本就不宜久跪,便順勢起身,道了句,“多謝陛下。”
聖人的目光落在殿中女子身上,他凝眸看了半晌,忽地道:“昨日你在皇後生辰宴上跳的那一曲舞,是你母親教你的?”
江奉容眉眼低垂,心底雖有不解,可還是恭敬應了個“是”。
“比之你母親,倒是有許多不足之處。”聖人輕歎,語氣中帶了若有似無的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