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奉容聽到此處,心底已經有了大概揣測。
又聽得裡邊傳來賴寶瑜有些慌亂的聲音,聽她語氣急切吩咐仆從尋人。
江奉容也知此處不可久留,可眼下謝嘉瑩還不曾醒來,她們攙着謝嘉瑩,自然也不方便走遠,隻得在這附近尋一個蔽身之所。
她四處瞧了瞧,恰好瞧見不遠處有早已荒廢的假山,便擡手指了指那處道:“我們先将謝小姐帶到那假山後邊去避一避吧。”
芸青順着江奉容手指的方向瞧去,來不及細思便點了頭。
二人攙扶着謝嘉瑩繞過雜亂的草木,一路往假山方向奔走。
好在此處早已廢棄,她們這一路連個掃灑的婢子都不曾見到,等到了假山後邊,二人的心緒卻并未平複下來,芸青時不時将目光放在外邊,擔心道:“那賴小姐已經吩咐底下人來尋謝小姐了,此處到底是賴府,若是那賴小姐打定主意要将人尋着,我們如何能躲得過去?”
“今日來的世家貴女不少,即便在賴府,若還想成事,賴寶瑜便是不敢大張旗鼓地尋人的,畢竟此事若是被旁人知曉,賴府擔不起這個後果。”江奉容的目光落在依舊昏睡不醒的謝嘉瑩身上,“隻是賴寶瑜在酒中添的東西實在不少,不知這謝嘉瑩何時才能醒來。”
若是謝嘉瑩始終不醒,此事便難辦了。
江奉容聽了賴寶瑜與賴寶松所言,自然知道二人有此算計是因着如今的賴府好似惹上了什麼麻煩,正需要與謝嘉瑩的這一樁婚事來作幫襯。
雖他們二人不曾透露賴府如今到底遇上了何事,可江奉容也聽出賴寶瑜言語中的急切,況且她既用此種法子算計謝嘉瑩,也說明當真是入了絕境。
畢竟這法子,實在風險極大,稍有不慎,便要讓整個賴府落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而若是如此,那賴寶瑜既然已經動手,便更無法舍棄這根救命稻草。
念及此,江奉容的心不由地有些發沉,她思忖片刻,轉眸看向芸青道:“一直這般等着也不成,我記得謝嘉瑩身邊原來還跟着個貼身婢子的,隻是被賴寶瑜支開了,你且先去将她尋來。”
芸青遲疑道:“隻是那謝小姐向來與您不合,我與謝小姐那貼身婢子說明此事,她怕也是不會相信奴婢。”
“無妨。”江奉容搖頭,“你隻需如實與她說明謝嘉瑩的情況便可,想來她既是謝府給謝嘉瑩安排的貼身伺候之人,也不會是個傻的,賴寶瑜費心支開她,到這會兒她自己或許也已經覺察出不對來。”
“你與她說謝嘉瑩在此處,她應當是會同你來的。”
芸青聽明白江奉容的意思,瞧着四下無人便快步走出了假山。
而江奉容垂首看向依舊雙目緊閉的謝嘉瑩,又嘗試着喚了她兩聲,見她還是并無要醒過來的迹象,不由地輕輕在心底歎了口氣。
她與芸青将這謝嘉瑩從西廂房帶到此處,雖說不遠,可這一路也并不少折騰,但謝嘉瑩卻始終昏睡不醒,江奉容并不通曉醫術,此時唯一能做的,也不過是守着謝嘉瑩,等芸青将她那貼身婢子尋來再作商量了。
時間一點點過去,江奉容的心卻始終半懸着,她不安地盯着假山外的那條小道,即便隻是一點細微的動靜也足以讓她的心猛然揪緊。
外間終于傳來腳步聲響,江奉容擡眼望去,臉色卻瞬間慘白,因為此刻出現在她眼前的并非旁人,而是賴寶瑜姐弟,他們身後還跟着兩個賴府的下人,顯然是來尋謝嘉瑩的。
謝嘉瑩此刻還昏睡不醒,若當真被他們姐弟二人察覺是江奉容将人帶走,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了她。
畢竟他們定然是不會希望他們所做的這種肮髒事被外人知曉,屆時便是隻能用法子讓江奉容閉了嘴,依着他們如今的架勢,那會是何種手段便也可想而知了。
此時賴寶瑜姐弟雖已往江奉容蔽身所在的方向而來,可距離此處還有一段小道,其實若是江奉容有心想逃離,也并非全然沒有法子,畢竟此處有成片荒廢的假山,她借着這些假山作為遮蔽,應當能躲過賴寶瑜姐弟的搜尋。
隻是……她的目光向下,落在了那道鵝黃色身影上。
她獨自一人自然能逃,可帶着謝嘉瑩卻是一樁難事,她若攙着謝嘉瑩離開,行動遲緩不說,恐怕還會惹出些動靜來,賴寶瑜姐弟身後還帶着兩個下人,這讓江奉容如何能避開?
或許如今唯一的法子便是她将謝嘉瑩舍下,隻當作什麼也不知地離開此處。
畢竟這謝嘉瑩原本與她關系也并不和睦,她既然已經竭力救過謝嘉瑩一回,便也算不上對不起她。
如今,也不過是為了自保罷了。
江奉容在心底想了千百個理由,可到了最後那一雙腳卻還是仿佛有重石壓着,怎地都無法挪動分毫。
她在心底重重歎了口氣,知曉自己便是有千萬個理由離開,可到底卻還是做不出這般狠心的事情來。
而此時賴寶瑜姐弟的腳步聲漸近,說話聲音也清晰地傳了過來。
江奉容聽得那賴寶松埋怨道:“這就是你說的事情都安排妥了?那謝嘉瑩不會根本就沒喝你準備的那些東西吧?我們的算計沒得逞也就罷了,到時候還要承受謝家的怒火,姐姐,你當真要将我們賴家害死了!”
“不可能。”賴寶瑜語氣極為笃定,“我親眼見着她将那添了東西的桃花酒飲下的,且我與謝嘉瑩關系雖不算太好,但接觸得也不算少,我瞧得出她絕不是那心機深沉之人,依着我在她杯中添的藥量,她亦不可能這樣快清醒過來!”
“再加之我是親手将那謝嘉瑩鎖在屋内,她如今既是不見了,定有旁人相助!”
賴寶松卻顯然沒有耐性聽她分析這些,隻冷笑道:“再說這些還有何用處?若是再不能将人尋着,咱們賴家,誰也逃不過去!”
說罷,他腳下步子加快,眼看便要行至江奉容與謝嘉瑩的蔽身之處,那假山處荒廢多時,已經許久未再安排人打理,賴寶松甩開靴上粘黏的雜草,面上的不耐煩之色越發明顯。
正當他又欲開口向賴寶瑜抱怨之時,卻見假山後邊一道纖細的身影緩緩走出,他一怔,直至聽得身側賴寶瑜語氣古怪道:“江小姐,你為何在此處?”才算意識到眼前女子的身份。
原來這便是被賜婚給了謝行玉的那個江家小姐江奉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