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奉容自然不會推脫,姿态恭敬地向江成益喚了聲“父親”,又看向周氏喚了聲“母親”。
如此,二人面前也都有了笑意,皆是點頭連連應了幾聲“好”。
到這裡,這一番表演已是差不多了,周氏便道:“瞧我,隻顧着高興了,怎地讓女兒就站在門口與咱們說話?走罷,這一路定是累了,趕緊進裡邊歇歇吧!”
江成益也點頭稱是。
于是江奉容便同二人一道進了府内。
一進裡間,江成益與周氏面上那努力擠出來的笑意很快斂了下去,江成益直接便拂袖走了,而周氏也隻淡淡向底下人吩咐幾句,又看向江奉容道:“你往後便住在觀荷院,若是有何事,來景芳院尋我便是。”
江奉容應道:“是。”
周氏見她禮儀妥帖,便也不再多言,隻略一點頭便轉身走了。
而此時的江懷遠吩咐完底下人将江奉容帶來的東西盡數拿去觀荷院,人便已是不見了蹤影。
這會兒便隻餘下一婢子給江奉容與芸青帶路,方才還極為熱切的幾人都早已各自離開。
江奉容四下打量着這江府的景緻,裡間房屋錯落,長廊蜿蜒曲折,景觀不多,但無論是湖中央的亭子,還是裡間擺放的棋局,又或是一旁相得益彰的鵝軟石小道,都給人一種極為雅緻之感。
芸青卻顯然無心這些,大約因着方才江府的人所做的那一場戲,她的面色始終不好看。
等到了觀荷院,那引路的婢子走上前推開院門,道:“此處便是觀荷院了。”
江奉容順着半開的院門往裡邊瞧去,見這院落正中央便是一汪湖水,因着已是臨近夏日,裡間的荷花雖還未盛開,但亭亭玉立的幾處花苞也格外惹人,難怪喚做“觀荷院”了。
也正因為有這景緻在,這觀荷院瞧着比尋常院落都要寬敞不少,應當有的東西也一樣不少,看來是費了心思的。
那婢子見她滿意,便道:“那奴婢就先告退了。”
江奉容點頭,而後與芸青一道踏入院中。
裡間有兩個婢子與一個年紀稍大的婆子在候着,見了江奉容都紛紛上前行了禮,又各自報上了名字。
分别是喚做綠夏與清荷,那婆子姓王,便隻稱作王婆子。
三人态度皆是恭謹,都道江奉容有事盡可吩咐。
江奉容眼下也尋不出什麼事兒來給她們作安排,便隻讓她們去忙活原本的活計。
三人聽得這話,又各自行了一禮才去忙了。
江奉容與芸青在院中左右瞧了瞧才入了房内。
裡間一切也都已是收拾齊整,就連她們方才帶來的一應物件也都盡數被安置妥當,江奉容瞧着,自然是再尋不出什麼不滿意之處了。
隻是芸青卻依舊愁眉未展,道:“這江府之人當真是會演的。”
見江奉容的目光看過來,芸青才解釋道:“府外是一副樣子,裡邊卻又是另一副樣子,奴婢當真是不明白了,既然沒這心思,又何必做出那般姿态來,讓我當真以為……以為這江府的老爺夫人是将小姐當作女兒的。”
芸青如此說,雖是有些癡心妄想了,可卻也并非沒有緣由。
芸青跟在江奉容身邊伺候多年,對她的身世最為了解,心底自然還是希望着有人能疼一疼她。
“外間那一番表演都隻是做給外邊人看的,裡邊都是江府的人,自然不必再表演。”江奉容顯然不會再為了這種事傷懷,她心裡早就如同明鏡一般,“況且人家又不曾苛待了我們,該有的東西都盡數安排妥當了,又還有什麼可不滿的呢?”
“我不過是個外人,家世又不清白,江府的人能做到這份上,即便是因着聖人的緣故,也已經很好了。”
芸青聽着,卻也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隻是在心底越發心疼自家小姐,又隻能應了個“是”。
***
謝行玉從宮中回來的時候已是入了夜。
他離開永祥宮後,到底是依着謝皇後的心意去了一趟明宣宮。
往日,若是他求見,聖人總會願意放下手頭的事先見了他。
可這一回,卻是刻意讓他在外間等了好一會才召他進去。
其中緣由,他亦能猜到。
聖人在這宮中,耳聰目明,一點動靜也逃不過他的眼睛。
他自然知曉謝行玉在來明宣宮之前去了何處,那便也能想到此番謝行玉是為了何事而來。
畢竟謝皇後因着這事已經在他跟前求過好幾回了,他也早生出了厭倦之意。
即便謝行玉才立下戰功,他也依舊是并不想這般輕易松口。
才刻意讓謝行玉在外間等了這麼久。
等他終于進了殿内,果然還不曾開口,便聽得聖人道:“你此番前來,應當是為了老三的事情吧。”
謝行玉并未遮掩,應道:“是,臣正是為此事而來。”
聖人微微點頭,面上神色瞧不出喜怒,隻道:“你接着說。”
“是。”謝行玉神色恭敬:“臣從皇後娘娘口中得知三殿下因着犯下過錯已被送去西山大營數月。”
他說起此事,全然沒有隐瞞的意思。
畢竟他心底清楚,這些事聖人心底應當都是有數,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說謊?
他接着道:“三殿下當日肆意妄為,不敬兄長,确實是犯下了大錯,隻是臣私以為陛下既然是以将三殿下送去西山大營作為懲罰,而并非隻是讓其受些皮肉之苦,說明陛下其實說是責罰三殿下,不如說是想好生教養三殿下。”
“三殿下從前性情确實驕縱太過,隻是如今在西山大營中曆練了一番,臣聽得皇後娘娘說起,道三殿下渾然如變了一個人,若是如此,臣想着,陛下可否再給三殿下一次機會呢?”
隋璟如今的情況如何自然并非全憑着謝行玉一張嘴說的。
聖人即便再如何不在意這個兒子,卻也不可能當真全然不顧他。
所以自然也一直有安排人盯着,如今的隋璟是否如謝行玉所言,已是徹底變了性子,他的心裡也是有數的。
他遲遲未将隋璟接回宮中,和不喜謝皇後也有些關系。
如今謝行玉剛立下功績,又特意為此事開了口,他便也不再為難,點頭道:“即是如此,那就讓他回來吧。”
謝行玉心中一喜,連忙跪下謝恩。
如此折騰了一番,他回到謝府,可不就已是入了夜。
隻是他方才進了府們,就瞧見一道淺藍色身影立在那處,心底不由輕歎,道:“怎地這個時辰了還不去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