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懷遠被周氏這般呵斥,神色也是一變,語氣不滿道:“當初不是母親說江氏女與謝行玉之間的那一樁婚事要好生利用麼,說若是咱們江家能借此機會攀上謝家,不論是往後父親在官場上,還是我明年的科考,都會有極大助益,怎地如今又換了說法?”
“此事做自然是要做的。”周氏緩和了語氣,勸道:“你也知道你父親那個性子,認下江奉容這個義女已是他心頭百般不願之事,若非聖人授意,我又從旁勸着,你父親怕還是不會松口的。”
“你如今若是做出這般姿态來,傳聞出去,自然會有人說你父親生了攀附心思,日日上前巴結,這于你父親官聲不益也就罷了,依着你父親的性子,若是知曉了這些事,怕是要發脾氣的。”
江懷遠自然知曉周氏所言不錯,可此時的他依舊因着周氏方才那一頓呵斥而神色不耐,“母親隻說之後該當如何做便是。”
周氏歎了口氣,道:“有那一樁婚事在,謝家與咱們江家馬馬虎虎也算半個姻親了,往後來往的機會不會少,你隻需記着母親的話,人家來了,你以禮相待就是,切不可操之過急,反而将自個目的明晃晃顯露了出來,那謝行玉不是個傻的,這樣做于我們無益。”
江懷遠囫囵聽着,見她說完便應了個“兒子知道了”。
周氏知曉自己這個兒子心中依舊有些氣悶,也怪自己方才着急,将話說得重了些,于是又隻得說了好些掏心窩子的話哄着。
費心哄了一番,好歹是讓江懷遠面色稍稍緩和些了,又說要回去溫習書本,周氏便也松口讓他回去了。
之事等江懷遠走了,周氏卻是一副極為疲累的模樣,歎息道:“這孩子,也不知性子随了誰,也都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做什麼事卻偏偏還要我這個作母親的哄着。”
一旁孫嬷一邊給周氏捏着肩膀,一邊勸慰道:“往後等公子出人頭地了,定是會感激夫人的。”
說到此處,孫嬷捏肩膀的動作停頓了片刻,忽地道:“說起公子的婚事,夫人可曾有合心意的人選了?”
“倒是給懷遠相看了幾個不錯的。”周氏提及此事,更是愁容滿面,“隻是我到底還是想給他尋一個對他的仕途有些助益的。”
顯然,周氏對江懷遠的婚事看得極重,隻是江成益的官職品級不算太高,江懷遠也不是個争氣的,科考都參加了兩回了,回回皆是落選,想要攀上她看得上的名門貴女,實在不是件容易事。
孫嬷卻笑道:“那夫人覺得謝将軍的妹妹,那個謝嘉瑩,如何?”
周氏一聽這話頓時直起了身子,“若她能嫁與懷遠,那自然是再好不過的。”
隻是她想起謝家的門第,卻又不由歎了口氣,“我瞧得上人家,人家卻不一定瞧得上懷遠,雖說懷遠的學識不差,但到底科考了兩回都不曾入選,如今還是個白身,若要促成這樁婚事,怕是難于登天。”
周氏向來是相信江懷遠的本事的,隻是她卻也知曉,在外人眼中,江懷遠實實在在的落選了兩回,總歸不是件好事。
再加之江府的門第不高,便更使得這事極為不易。
孫嬷道:“雖是如此說,可卻也不是全然沒有機會,謝家人不會應下這一樁婚事,但老奴聽說,這謝小姐性子驕縱,不論何事,謝家人都多是依着她的性子來的。”
“那江小姐與謝将軍的婚事定下,咱們兩家之間總免不了多有往來,咱們公子熟讀詩書,生得又是一副好樣貌,若是能讓那謝小姐動了心,旁的,不就容易了麼。”
對于江懷遠的樣貌,周氏向來是有信心的,如今聽得孫嬷這一番分析,心下竟也覺得有幾分道理,不由颔首道:“此事确實值得一試。”
但想起方才江懷遠的模樣,又歎了口氣道:“隻是也不急着與懷遠說,先等一等吧,等尋了機會,我再與他提一提。”
孫嬷道:“是。”
複又繼續給周氏捏起了肩膀。
而此時江奉容與謝行玉已是坐上去往鬧市的馬車。
馬車上,江奉容想起方才謝行玉的神色,不由有些好奇,“剛剛那江懷遠到底是與你說了什麼,怎地瞧你竟是片刻也呆不下去了?”
謝行玉在戰場上磨練了一番,早已有了幾分穩重自持的模樣,那江懷遠倘若始終規矩守禮,便不至于讓他如此。
聽江奉容提及江懷遠名字,謝行玉隻覺得眉心有些發疼,“此人……”
他幽幽歎了口氣,“我隻能說,聽聞他科考了兩回也不曾入選,倒也是有些道理的。”
江奉容少見他如此嘴毒的時候,不由撲哧一笑,“看來你當真極為不喜他了。”
“一開口便是狂妄謬論,卻還覺得自己學識過人。”謝行玉認真道:“若非他占着阿容兄長的位置,我是一句話也不願與他說的。”
江奉容知他為了自己忍耐頗多,一時間不由生出愧疚心思,垂眸道:“謝朝,我與江府這些人并未當着有什麼感情,如今我雖算作是那江大人的女兒,但其實也不過隻是個名頭而已,你從前如何待他們,如今還是如何待他們便是。”
“不必為了我,反而委屈了自己。”
“這如何能算作是委屈?”謝行玉握住她的手,用掌心的暖意讓她微涼的手漸漸回溫,他認真道:“為了阿容,我自是什麼都願意的。”
如此招人的情話,偏偏他說得極為認真,仿佛不是情話,更像是一句承諾。
江奉容在謝行玉面前向來不擅掩飾情緒,這會兒兩頰熱意翻湧,竟活像是兩隻煮熟的蝦子。
謝行玉見她難得這幅嬌憨模樣,不由啞然,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聽得外間傳來一陣淩亂的腳步聲響,其中似乎還隐約夾雜着女子的叫喊之聲。
謝行玉聽得那聲音好似有幾分耳熟,當下也顧不上别的,掀開簾子便往外間瞧去,不曾想竟是瞧見一道淺青色身影正往此處奔來,而卻被身後那身穿褐色短衫的男子揪住掙脫不得。
江奉容瞧清楚那女子模樣,不由驚呼出聲,“阿嫣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