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晉水中學。
課間操結束後,被關了大半個上午的學生們猶如剛剛獲得自由的羊群般四散開來,藍白相間的校服幾乎遍布校園的各個角落。
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有說有笑地晃蕩在路上,享受着臨上課前最後的潇灑時光。
一層通往二層的樓梯上,一個紮着高馬尾的女生正皺着眉頭跟身旁的同伴抱怨:“不是我說,學校就不能多蓋兩間廁所嗎?”
“每次去都擠得要死,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排隊那麼久,我感覺我都要被腌入味了。”
說完,她還真扯着袖子低頭聞了一下,然後裝模做樣地做了個幹嘔的表情。
宋漁成功被逗笑,擡手輕推了她一下:“行了啊你,這話都說了多少遍了,再聽下去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
“本來就是嘛。”李希撇了撇嘴,不太服氣道:“我前幾天還聽說學校要重修校史館呢,我們學校才多少年曆史,有那個錢真不如多蓋兩間廁所。”
雖說女廁所常年爆滿,坑位供不應求是不争的事實,但她這話實在是有點大逆不道了。
宋漁環顧了一下四周,确認沒有老師在後松了口氣,也沒再順着她的話往下說,轉而岔開話題:“下節什麼課啊?”
李希也就那麼随口一說。
聞言,她親熱地挽住好姐妹的胳膊,回道:“老班的課吧,數學。”
“那得快……”
還沒等宋漁把話說完,清脆的鈴聲驟然炸響,瞬間傳遍整棟教學樓。
對這個年紀的學生來說,上課鈴跟催命符也沒多大差别,原本喧鬧的走廊裡,人群一哄而散,仍然逗留在樓梯上的,也立刻開啟奔命模式,一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
宋漁和李希自然也不例外。
遲到在高二十一班是絕對不允許發生的事情,起碼在數學課上是這樣。
班主任鄭千琴是個接近接近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平日裡雷厲風行的,尤其是學習上的事情,有自己絕對的原則,但她也是出了名的護犢子,在其他事情上倒是對學生們關愛有加,搞得大家對班主任是既愛又恨。
宋漁一口氣跑到班級門口,感覺心髒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
結果她一擡頭,即将脫口而出的“報告”兩個字,又硬生生地被咽回去了。
來晚一步的李希差點沒刹住,直直地撞上了宋漁,内心隻剩下三個字:“完蛋了。”
然而預想中的情形并未發生,甚至連點動靜都沒有。
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瞥了一眼,表情瞬間從奇怪轉為了驚訝。
講台上空空如也,哪有班主任半點影子。
第一排的同學看兩人還在發愣,趕緊小聲提醒:“快回去啊,看什麼呢?”
“哦,哦。”
兩人如夢初醒,趕緊往座位上開溜。
隔壁班老師中氣十足的講課時清晰地傳了過來,班裡的人徹底坐不住了,開始竊竊私語。
向來準時的班主任居然會遲到,這可是個新鮮事。
想當初她可是哪怕得了風濕,手指纏滿繃帶,痛得回不過彎也要堅持講課的人。
數學課代表就坐在宋漁斜前方,跟李希是同桌,此刻他顯然有些坐不住了,高喊了一句讓大家先上自習,然後站起身準備去辦公室問問情況。
結果他剛站起來,就聽到走廊裡傳來一陣熟悉的高跟鞋與大理石地面碰撞的聲音,于是又重新坐了回去。
教室内鬧哄哄的讨論聲也跟着戛然而止,卻而代之的是略顯慌亂的翻書聲,“嘩啦啦”大的吓人。
腳步聲在教室門口稍作停頓。
“你先在這裡等我一下。”
鄭千琴側頭跟身邊的人低聲說了句,然後大步走上講台,“啪啪”兩下拍在黑闆上:“來來來,都先擡頭,有件事要跟大家說。”
裝模作樣的衆人當即松了口氣,齊刷刷擡頭。
李希趁亂回頭,飛速嘟囔道:“我怎麼有種不詳的預感。”
宋漁搖搖頭。
講台上,鄭千琴清了清嗓子,側身面向教師門,朗聲道:“進來吧。”
猶如水落油鍋,教室裡瞬間炸了,所有人整齊劃一地看向門外,尤其是坐在門口那倆人,隻恨脖子不夠長,要不非得直接伸出去才行。
“來,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陸思淵,從今天起就是我們班裡的一員了。”
鄭千琴微微一笑,鼓勵似地朝陸思淵點了下頭:“來吧,做個自我介紹,跟大家認識一下。”
反觀被叫做陸思淵的男生,從進門起臉上就沒什麼表情,面對衆人的議論和灼灼目光,隻說了三句話。
“大家好。”
“我叫陸思淵。”
“以後多多指教。”
聲音平淡到幾乎聽不出任何起伏。
氣氛有一瞬間的尴尬,但很快被熱烈的掌聲打破。
鄭千琴松了口氣,雙手撐在講桌邊緣,目光在教室内轉了一圈,最終落在靠窗最後一排的空位。
然後對陸思淵說:“你就先坐那兒吧。”
說完,她又轉回去,囑咐道:“宋漁,你多幫幫新同學,有時間帶他熟悉熟悉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