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之後,宋漁和陸思淵再也沒說過話。
不是冷戰。
他們依舊照常一起上學放學,但就是沒有交流。
李希逐漸嗅到兩人之間有股非比尋常的氣息。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她悄悄問宋漁:“你跟陸思淵吵架了?”
“沒有啊。”宋漁夾起一塊肉放進嘴裡:“今天的辣炒雞不錯。”
“你别想轉移話題。”李希說:“我已經觀察過了,從周三到現在,都快四天了,你跟他一句話都沒說過。”
“啊?”
被李希這麼一提醒,宋漁才恍然發覺,自己原來已經一個星期沒跟陸思淵說話了。
其實也不是故意的。
她就是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尴尬。
像是偶然窺探到了别人深藏的秘密。
打個不算太恰當的比喻,放在古代,她這樣的說不定都得被殺人滅口。
李希還在等下文,結果卻發現她開始發呆了,于是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嘿!小漁兒,你幹嘛呢?”
宋漁雖然平時大大咧咧的,但她深知要幫别人保守秘密。
所以,關于那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她甚至連馮秀美都沒有告訴。
甚至第二天起床晚了,被念叨時,她都忍住沒還嘴,惹得馮秀美啧啧稱奇,還說她怎麼突然學乖了。
現在就更不能說了。
“就……”宋漁垂下眼睛:“鬧了點小矛盾。”
“真的假的?”
李希突然變得興奮,關注點卻并不在她們為什麼吵架,而是……
“我真沒想到你還能有跟人吵架的一天,還真是活久見。”
宋漁性格好是在班主任那都挂了名的,從小到大,但凡跟她認識的人,都得誇她一句。
她的處事原則,主打的就是一個詞:不計較。
少點多點無所謂,你好我好大家好。
再加上她愛笑,嘴甜,說是人見人愛都不過分。
反正李希跟她認識這麼多年,從來沒見過她跟誰吵架。
所以這可算得上是件稀奇事了。
“不至于吧?”宋漁說:“哪有那麼誇張。”
“有,當然有。”李希重重點頭:“我回頭一定要說給胡成禮聽,他的反應絕對比我誇張。”
宋漁表示很無語。
但李希的話提醒她了。
下午最後兩節自習課,宋漁全部用來思考同一件事。
她得想個辦法打破現狀。
别的不說,兩個人同桌坐着,總這樣不說話得多難受啊。
又不算真鬧矛盾,關于那天晚上的事,她完全可以跟陸思淵發誓,保證永遠不說出去。
可怎麼切入,好像是個大問題。
總不能上來直接說:“陸思淵,你放心,那天晚上餘阿姨打你的事情……”
不不不。
宋漁趕緊搖頭。
這話一出,那才是真要鬧矛盾了。
她懊惱地将腦門抵在桌面上。
對于天生能言善道,最會嘴甜讨人歡心的宋漁來說,像這樣無從下手的情況還是第一次發生。
一直到下課鈴響,走在回家的路上,她依舊在琢磨。
“宋漁。”
“嗯?”
宋漁下意識應了聲,而後陡然回神,仰頭看着身旁的人,問他:“你喊我?”
陸思淵點了點頭:“嗯。”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宋漁腦袋裡莫名其妙冒出這句話。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趕緊把跑偏的思想拉回現實,故作平靜地問:“怎麼了?你叫我有事嗎?”
實則心裡亂得要命。
宋漁隐隐有種感覺,該來的總是回來。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聽到陸思淵開口:“那天晚上……”
仿佛觸發了關鍵詞一般,宋漁的神經驟然緊繃,幾乎脫口而出:“什麼?哪天晚上?我早就忘了!”
“不是。”陸思淵緩緩開口:“那天晚上,對不起。”
又來了,又是對不起。
宋漁其實不明白他為什麼要道歉。
如果非要追根溯源,那麼需要道歉的應該是她吧。
雖然她壓根沒覺得自己哪裡錯了。
那天發生的事情都很正常啊。
……其實也不太正常。
陸思淵像是沒看到她臉上的錯愕,繼續說:“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宋漁小聲咕哝:“我膽子其實也沒那麼小。”
“我最開始原本打算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
“周一早上,我悄悄把數學作業推過中間那條線,結果卻被你給推回來了,我就覺得,這樣是不是對你不公平。”
平白無故受了一場驚吓,對方卻連個解釋都沒有。
換位思考一下,陸思淵覺得自己也不能接受。
有這事嗎?
宋漁扯了扯書包帶。
“後來我想了很久,覺得還是直接跟你說最好。”
說到這裡,陸思淵忽然陷入沉默,隔了很久,他才再次開口:“我媽,她不希望我喜歡音樂。”
濃重的迷霧忽然被吹散了。
宋漁恍然大悟。
原來觸動一切開關,是她随手撥動的那幾根琴弦。
“對不起啊。”
“沒關系。”
明明已經将誤會解開了,可那股别扭勁兒似乎還在。
兩人繼續沉默向前。
走到巷口,宋漁突然停下不走了。
陸思淵疑惑轉頭,直接撞進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
他聽到她問:“你呢?那你自己喜歡嗎?”
其實這是個很沒有意義的問題,可她就站在那看着他,想要他親口說出答案。
經過太陽整日的曝曬,眼前的空氣都開始變得扭曲。
漫長的沉默過後,陸思淵從嗓子眼裡擠出了一個十分短促的音節,他甚至自己都不确定。
手腕處傳來溫熱觸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