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此刻蹲在宋漁面前的是胡成禮,那她必然毫不猶豫地撲在他背上。
可惜,是陸思淵。
宋漁并不能探究出自己猶豫的點在哪裡。
不過,面對眼下的困境,最終到底還是理智占據了上風。
她緊抿住唇,屏住呼吸,俯身輕輕地趴到他背上。
夏天穿得少,隔着薄薄的衣料,陸思淵的體溫清晰地傳遞給她。
溫暖的,甚至有些熾熱,源源不斷地傳來。
下一秒,重心飄忽,宋漁吓得趕緊勾住他的脖子。
再反應過來時,陸思淵已經穩穩地站起了身。
鬼使神差般的,宋漁幹巴巴開口:“…我應該不是很重吧?”
陸思淵“嗯”了聲,反手勾住她腿窩,以防她滑下去。
宋漁忽地松了口氣,剛才憋的那股勁兒卸了,也不再那麼拘謹,甚至開始指揮陸思淵:“書包,我的書包!”
陸思淵邁出去的腳還沒落地,聽到這話,趕緊轉身折返。
他一隻手攬着宋漁防止她滑落,所以隻能單手提吉他和書包,小臂上的青筋由于受力而暴起。
宋漁感覺有些過意不去,于是提議道:“要不還是給我吧。”
“不用。”
宋漁立馬識趣地閉上嘴,不敢再打擾他分心。
礁石路一如既往地難走,稍有不慎編有可能腳滑掉落。
陸思淵走得很慢,但特别穩,縱使身負重擔,身體卻晃都沒晃過。
風從海面掠過,太陽已經逐漸西落,他們走得這條路剛好被陰影籠罩。
可宋漁卻感覺熱極了,臉上像是有火在燒,汗一層一層地往外冒。
離得太近了,她甚至能聞到陸思淵衣服上洗衣粉的味道。
是最普通的那種,很淡,但在一片海水的腥鹹氣味中顯得格外明顯,她想忽略都做不到。
而她今天也是第一次發現,少年看起來單薄的脊背,原來那樣寬闊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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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累死了!”
宋漁一屁股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向後仰靠牆壁,絲毫不顧形象地攤開四肢,若不是條件有限,她恨不得就地躺下。
到了醫院後,宋漁就不肯再讓陸思淵背了,一路從挂号窗口單腿蹦跶進診室,沒少引起其他路過的病人側目。
醫生看着她腫成饅頭的腳踝,建議她還是拍個片子,防止骨頭有損失。
于是她又在陸思淵的攙扶下,再次蹦跶到拍片氏。
前後折騰了大半個小時,到現在才坐下來歇口氣。
還得等片子出來再拿回去給醫生看。
“唉。太倒黴了。”宋漁捶打着酸痛的腿部肌肉,歪頭看向陸思淵:“我這叫什麼?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可惜把你也給連累了。”
陸思淵張了張口,剛要說點什麼,忽然聽到耳邊她的聲音驟然拔高。
“哎等等!”
宋漁噌地坐直身體,二話不說伸手就去拽陸思淵的褲子。
她剛剛恍惚瞥到他腳踝處露出的襪子邊緣有種不正常的紅色,可如果她沒記錯的話,中午偶然見到他的襪子是白色的。
陸思淵想攔,但慢了一步。
褲腿被拉上去,眼前赫然出現幾道交錯的傷痕,有長有短,傷口處的血液已經開始凝固了,傷口下方因為滑落而留下印記還曆曆在目。
宋漁驚恐地瞪大雙眼,一連串地問題跟着抛出來:“這怎麼回事?你也受傷了?你剛才怎麼不說啊?”
她無意識地死死攥緊那塊布料。
陸思淵面色不變,從她手中解救出自己可憐的褲子,語氣淡淡道:“又沒什麼大事。”
“這叫沒事?”宋漁是真的急了,指着他那圈被染紅的襪口,高聲質問:“流了這麼多血,你跟我說這叫沒事?”
“傷口太深了,得打破傷風。”
陸思淵笑了下:“不至于吧。”
“什麼不至于!”宋漁挪了挪屁股,正色道:“我跟你說,我小時候,我們巷子裡就有個人,去海邊腳被劃破了,他沒當回事,結果後來就感染去世了!”
說到最後,她甚至故意咬重了最後幾個字。
本意是想吓唬一下陸思淵,讓他意識到問題的重要性,奈何他依舊面無波瀾:“哦,是嘛?那還挺可惜的。”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固執啊!”
宋漁氣急,幹脆轉身側靠在椅背上,隻留給他一個背影。
陸思淵拎起褲腿看了一眼傷口,再看看宋漁,一時間有些猶豫。
他這是……把人惹生氣了?
醫院走廊人來人往,腳步匆忙,沒人注意到這邊的低氣壓。
宋漁雙手抱胸,憤憤不已,可越想越覺得不行,于是又坐直,按着長椅扶手單腿起立。
陸思淵仰頭,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看什麼看,走啊!”宋漁沒好氣地說。
“走去哪?”陸思淵說:“片子應該沒這麼快出來吧?”
“挂号,打針。”
宋漁翻了個白眼,自己單腿蹦着就走。
陸思淵無奈歸無奈,但到底還是提上東西跟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