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宋漁的注意力成功轉移,想到兩人上次約好去看電影,卻因為馮女士住院而被迫終止,她欣然同意:“行啊,你想看什麼?”
“你來挑。”
“那我等會去看看。”
……
勞動結束,宋漁去馮秀美房間跟她打招呼,表明等下要出去約會。
馮秀美身體還沒恢複,又折騰了一上午,正打算睡個午覺,大手一揮就放行了。
“晚上還回來嗎?”她忽然又問。
“啊?”宋漁感覺有些莫名,擡頭對上她充滿戲谑的眼神,蓦地臉上一熱,喊了聲:“媽!”
“我又沒說什麼。”
宋漁咬着下唇,滿臉羞憤。
馮秀美說:“反正你自己注意安全。”
一語雙關。
宋漁聽出了其中的深意,點點頭:“我知道了。”
馮秀美擺手示意她快走:“别讓小餘等太久。”
直到下了樓,坐進車裡,宋漁拿出手機準備選電影,忽然意識到還有另一個問題——沒票了。
春節賀歲檔,電影院的生意異常火爆,說是一票難求也不為過。
餘宵打着方向盤,看後視鏡的間隙,餘光瞥到她面色不好,随口問道:“怎麼了?”
宋漁歎了口氣:“都沒票了。”
餘宵同樣也沒想到這個問題。
他想了想,建議道:“其他時間呢?也不是必須現在就要看。”
宋漁在屏幕上點了幾下,然後搖頭:“沒有,附近幾家電影院都沒了。”
“我家附近呢?”
“哎,對哦。”
宋漁眼前一亮,趕緊更換定位。
也許是老天看她實在心誠,居然還真看到兩個空位,就是位置不太好,倒數第二排最旁邊的角落。
但能有就不錯了。
宋漁不挑,眼疾手快地下單付款。
“買好了,晚上八點的場次。”
餘宵問:“結束得十點多了吧?會不會太晚?”
“十點十三,還好吧。”
“阿姨那邊沒問題?”
宋漁突然反應過來,故作低落道:“我媽把我趕出來了,讓我睡大街。”
“啊?”餘宵一愣。
“騙你的。”宋漁嬉笑道:“我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餘宵倏地轉頭看她。
“幹嘛?你不樂意?”
“怎麼會!”餘宵嚴肅強調,而後又笑起來:“求之不得。”
這樣一來,下午的時間就空出來了。
春節期間,大多數商場店鋪都關着門,無處可去。
兩人一合計,還不如回家待着,于是徑直回了餘宵家。
剛進門,就聽到尖利的貓叫聲。
“大黑!”宋漁喝道。
聽到熟悉的嗓音,大黑瞬間變臉,聲音恨不得轉出八個彎,各種撒嬌。
宋漁昨天臨走前給兩隻貓準備了足夠的水和食物,眼下還剩了不少。
她給它們鏟了屎,然後打開籠子出來放風。
重獲自由之後,大黑就像瘋了一樣,到處上傳下跳。
幸好房子空間夠大,足夠兩隻小家夥玩鬧。
宋漁盤腿坐在地毯上,每當大黑或是小白路過的時候,就捉過來撸兩下再放走,玩得不亦樂乎。
餘宵就坐在旁邊的沙發上看着一人兩貓胡鬧。
昨晚跨過零點,宋漁口口聲聲說要早睡,卻因為神經太過興奮而玩手機到一點,突然一得閑,睡意就湧上來了,沒完沒了地打哈欠。
她擡手抹掉眼尾處擠出來的生理性淚水。
“困了就去睡會兒。”餘宵說。
聞言,宋漁放下手,擰身面向他,而後下巴一擡,張開胳膊,黏黏乎乎地撒嬌:“抱~”
餘宵心軟得一塌糊塗,當即站起身,走到她身邊,俯身将人打橫抱起來。
宋漁笑嘻嘻地把側臉貼在他胸膛上。
兩間常住卧室的床品都是孫姨年前新換過的。
餘宵輕手輕腳地把人放上去,想退開卻被攔住了去路。
宋漁抱着他的脖子,歪着腦袋,一臉無辜地看着他。
餘宵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挑了挑眉,問道:“幹嘛?”
“想讓你抱着我睡。”
不待他作出反應,宋漁直接一個翻身把他壓倒,然後又溜下來,拉過他的胳膊做枕頭,窩進他懷裡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阖上眼睛。
“你可真是……”
餘宵無可奈何,調整姿勢改為側躺,另一隻胳膊搭在宋漁腰間,把她又往懷裡帶了帶。
他原本是沒有午睡習慣的,而且也不覺得困,卻不知道怎麼回事,後來也跟着睡着了。
再睜開眼時,天已經快黑了。
窗外,餘光與燈火交織,四下寂靜。
身旁,宋漁還在睡着,呼吸平穩而綿長。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場景,卻讓人覺得莫名心安。
距離電影開場還早,餘宵小心翼翼地抽出半麻的胳膊,打算先去做晚飯。
宋漁是伴着飯菜的香氣醒來的,盯着漆黑的天花闆反應了幾秒後才想起來自己在哪兒。
她翻身坐起來,在床邊找到拖鞋,趿拉着走出去就看到廚房裡忙碌的背影。
這一覺睡得她骨頭都軟了,拉開椅子坐下,大剌剌地往台面上一趴。
餘宵聽到動靜回頭:“醒了?去洗把臉,馬上開飯了。”
宋漁不想動,胡亂“嗯”了聲。
餘宵輕笑了聲:“不是等會兒還要去看電影?”
哦。
對。
看電影。
宋漁噌地坐起來,打着哈欠往衛生間走。
中午才吃過大餐,餘宵怕她腸胃受不了,所以晚上做的菜都比較偏清淡。
吃過晚飯,兩人按時出發。
電影院就在距離最近的那家大型商場内,開車過去五分鐘都用不了。
商場内的店鋪都關着門,但并不妨礙電影院裡人來人往。
這個時間來看電影的,有一半都是情侶,借此機會出來約會。
比如,宋漁和餘宵後面就坐了一對。
很偏僻的位置,完全不适合看電影,她當時買票的時候還奇怪呢。
現在立馬就想明白了。
人家的目的壓根就不在電影上。
毫不意外的,電影才開場不久,巨大的背景音下,摻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奇怪動靜。
宋漁下意識去看餘宵,恰好他也在看她。
幽暗光線下,兩人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中讀出了同樣的無奈。
身後兩個人依舊在旁若無人地接吻。
餘宵探手過來握住宋漁,不輕不重地捏了兩下,算作安撫。
偏偏他們看得還是個懸疑片,劇情本身就足夠燒腦了,一分心就更難跟得上了。
一直到電影結束,宋漁都沒能理清頭緒,感覺特别煩躁。
兩人手拉手順着人流往外走,她小聲抱怨道:“以後絕對不挑這個時候來看電影了。”
“嗯。”餘宵說:“以後咱們包場看。”
宋漁隻當他在哄自己玩,但心情确實好了不少,嗲怪道:“你當自己是土豪呢!還包場。”
餘宵挑了下眉,淡笑不語。
一群人站在門口等電梯。
電影院裡暖風開得很足,她又被擾得心情煩躁,以至于感覺臉上像是要燒着了一樣,于是突發奇想提議道:“要不走回去?我想吹吹風。”
餘宵垂眸打量她的衣服:“外面冷。”
“不冷!”宋漁堅定道。
“……”
兩方對視,終究還是餘宵先敗下陣來,他妥協似的歎了口氣:“走吧。”
已經是夜裡十點多了,路上連車都看不到幾輛。
餘宵握着宋漁的手塞進自己外套口袋裡,十指相交,并肩而行。
宋漁随口問:“你們公司放到幾号啊?”
“法定節假日,初七上班。”
“啧。”宋漁不忿地瞥瞥嘴:“果然是資本家,還不如我呐,我還給她們放到初十呢。”
“……”突然就被叫上“資本家”了,餘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宋漁的聊條内容毫無章法,想到哪就說到哪。
她仰頭望着天空,突然又蹦出一句:“我覺得我該減肥了。”
餘宵側目上下打量她,表示不贊同:“你又不胖。”
“誰說的!”宋漁舉起另一隻手,五指張開:“從我媽住院到現在,我胖了五斤了!五斤啊,那可是整整五斤!”
除去手術前那幾天她因為擔憂而食不下咽外,之後鄒勇軍每天都變着花樣給馮秀美做好吃的補身體,其中自然少不了她那份,然後就毫不意外地胖了。
餘宵問:“有嗎?”
宋漁重重點頭:“有!”
話音未落,餘宵突然把手從口袋裡拿了出來,然後直接在她面前蹲了下去。
宋漁一臉疑惑:“你幹嘛?”
“上來,我量量看你真的重了嗎。”餘宵說。
宋漁吐槽道:“想背我就直說呗。”
她當然也沒客氣,笑着撲到他背上。
餘宵扶住她,穩穩地站起來,身體絲毫沒有晃東,甚至還拖着她颠了颠,煞有介事地評價道:“一點都不重。”
宋漁在電影院裡積攢的那點煩躁徹底散沒了,悠哉遊哉地晃蕩着小腿:“真的嗎?”
“真的。”
恍惚間,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海邊的礁石堆上,餘宵背着崴了腳的她,每一步都走得那樣穩當。
時隔多年,少年長成男人,單薄的脊背變得寬闊而堅實,隻是帶來的安全感從未變過。
宋漁俯身貼到他耳邊,玩笑似的說:“那你要背我一輩子。”
餘宵說:“好。”
風過樹梢,枝桠輕晃,發出悉索聲響,寬闊明亮的街道像是永遠都沒有盡頭。
他們就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
走到月落日升,青絲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