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機扔在窗台上,忽然很想抽煙,摸了個空才想起來,煙早就抽完了。
算了。
宋漁就在隔壁,讓她聞到煙味不好。
餘宵轉身走進衛生間,打開水龍頭,接了捧涼水潑在臉上。
他擡起頭,看向鏡子裡,水珠從發梢上往下滴,劃過鼻梁,下颌,最終隐沒在衣領内,洇出一片濕暗的印記。
春寒料峭,水冰冷刺骨,但足夠提神醒腦。
恍惚間,他耳邊似乎又響起了宋漁的聲音。
難道他們真的變了嗎?
餘宵暗中泛着晦暗不明的光,情緒有如岩漿般翻湧,從憤怒,到懊悔,再到不甘,最終歸于平靜。
他搭在水池邊的手指無意識收緊。
分手嗎?
絕無可能。
不知道過了多久,隔壁響起了隐約的說話聲,幻想和現實重合。
餘宵擡手抹了把臉,大步走到床頭邊,側身将耳朵貼在牆上,像個偷聽狂一樣。
無論是誰,無論擁有着多高的權勢和社會地位,在感情面前都會不自覺地放低姿态。
民宿的隔音效果不錯,他趴了半天也隻能聽見一些模糊不清的動靜,而且很快就歸于平靜了。
餘宵再次坐回床邊,垂頭陷入沉思。
—
洗過熱水澡後,疲憊感如潮水般奔湧而來,宋漁很快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個很雜亂的夢。
夢裡,少年身穿最簡單的藍白校服走在路邊,哪怕處于人流量最大的放學時段,但身形依舊很清晰,随後拐入熟悉的巷口,有兩隻貓“喵”的一聲蹿出來。
随後畫面一轉,男人穿着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推開了玻璃門,門後的風鈴叮當作響。
風鈴聲停止的瞬間,一切都消失了,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腥鹹的氣味撲面而來,海浪不斷沖上礁石,水花四濺,帶着股潮意。
宋漁就是這個時候醒過來的,迷迷糊糊間感覺臉側有些發涼,下意識用手去摸,摸到了一手水漬。
她怔了下,然後迅速反應過來,噌地坐起身,回頭發現連枕頭都濕了大半,特别明顯。
眼淚還是口水?
衛生間裡響起馬桶抽水的聲音,宋漁來不及細想,急忙把枕頭翻過去。
李希甩着手走出來,發現她醒了,立馬揚起笑臉:“早,昨天晚上睡得好嗎?”
“挺好的。”宋漁含糊地回了句,掀開被子下床,又迅速在身後蓋好:“我去廁所。”
“昂。”
李希目送她進門,然後在床頭邊坐下,目光随之落在對面。
枕頭和被子中間的空襲位置,有一塊很小的位置,顔色明顯要更深。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又回想起昨晚的事。
差不多快十二點的時候吧,她正抱着電腦靠在床上處理一些工作上的問題,忽然聽到啜泣聲。
萬籁寂靜的深夜裡,哪怕聲音再小,聽起來也特别明顯。
李希開始還以為宋漁在蒙着被子偷哭,後來發現不對,她壓根沒醒。
睡着了都能哭,這得有多傷心啊?
都怪那個死渣男!
李希越想越生氣,又怕吵醒宋漁,于是嘀嘀咕咕地罵了餘宵半個小時,後來還覺得不過瘾,發微信把吳歧也罵了一頓。
……
宋漁洗漱完畢,走出衛生間第一時間看向自己的床鋪,确認它依舊保持原樣後,暗自松了口氣。
她轉過頭,發現李希正在發呆:“希希?”
李希倏然回神:“嗯?你餓嗎?去吃早飯啊?”
宋漁原本想說不餓的,但突然被這麼一問,還真有點感覺。
她點點頭:“走吧。”
……
餐廳裡空無一人。
這個時間,那幾位夜貓子是不可能起來的,民宿的工作人員們則早就吃過了,據在前台值班的卓娜說,老闆娘半個小時前就出門辦事了。
李希跟那位被叫做“濤濤”的廚師要了兩份早餐,兩人随便找了個位置坐下。
“你今天怎麼起這麼早?”宋漁問她。
按照正常情況,她現在應該還睡得昏天黑地呢。
我壓根就沒睡。
李希在心裡嘟囔道。
但嘴上卻說:“我準備從今天開始調整作息了,省得胡成禮那家夥總陰陽怪氣說我過美國時間。”
話音剛落,她忽然臉色突變。
“怎麼了?”
宋漁是背對着餐廳入口的,不明所以地轉過頭,蓦地看到一張熟悉的臉。
四目相對,她迅速收回視線。
李希咬牙切齒地問:“他怎麼還在這兒?”
宋漁搖了搖頭。
她也以為餘宵走了,昨天已經把話說到那份兒上了,他沒理由再待下去。
而且剛才過來的時候,她專門朝外面看了一眼,那輛招搖的黑色越野車不見了。
“我去問問他到底想幹嘛?”
李希說着就想起身,卻被宋漁按住了。
“算了,吃飯的時候别生氣,對胃不好。”宋漁勸道。
“行,行!”李希惡狠狠地咬了一口餡餅,含糊不清地嘀咕道:“他還真是陰魂不散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