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克·瓦格納醫生是勞拉名義上的帶教老師,但這三個月以來這位“老師”讓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給他跑腿送飯、取報紙和郵件,兼職清潔工打掃他那間亂七八糟的辦公室。
他的原話是這樣的: “作為帝國的花蕾,女性就應該多學習家務和廚藝,并确保‘家中的爐竈永遠都是暖的’,你們承擔着為帝國誕育優秀雅利安人的重任。”
瓦格納醫生的目光掃過勞拉寬大白大褂底下略顯貧瘠的臀部,他皺眉道: “醫學不适合你們女人,趁早嫁人吧!”
這個雖然隻有四十歲,但是已經完全秃頭的中年男人還覺得自己英俊潇灑魅力無限,他每個月都要向前妻支付一筆不菲的撫養費,但這絲毫不影響他前腳和勞拉抱怨這個該死的女人是多麼的貪婪,後腳就和新泡上的馬子親親我我。
雖然是個醫生,但這也不妨礙他對政治和軍事誇誇其談,發表他并不高明的見解,勞拉覺得他有一天遲早會因為胡說八道被蓋世太保抓走。
當然,他最熱衷的事還是向勞拉等人傳授他風流傳奇的人生經驗之談,好為人師,但對學生的指導聊勝于無,總體教學以精神上打壓為主,以口頭上羞辱為輔,對于表現不符合他心意的學生,慣以“我負責對你的實習考核打分”威脅。
可想而知,如果年輕的勞拉跟着他,将一無所獲。
勞拉不是“勞拉”,她是個三十四歲見過世面的、事業有成的獨立女性,她可以情緒不穩定,因為她有能力付得起代價,但她絕不能拿“勞拉”的前途命運開玩笑。
她思索了一下,決定給這個男人一個教訓。
她擡頭再次看了看時鐘,表現出十分着急的樣子。
“非常抱歉,瓦格納醫生,”勞拉說, “我非常樂意聆聽您那高明的,呃充滿……教育意義的分享,但我今天實在是不能……”
勞拉的腦子飛速運轉,她深吸了一口氣: “我應聘了舒爾茨小姐的家教,呃舒爾茨夫人邀請我,呃是的,邀請我今晚和他們共進晚餐,聽說舒爾茨上尉回來了。”
“家教?你什麼時候應聘的?等等……你說什麼?”
“我說……”
“啊是的,”瓦格納醫生忽然反應過來,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秃頭,像是确認那幾根毛還在不在,他急忙說, “我想你說得已經夠清楚了,那麼,你、你趕快走吧。”
啊,踩到偷腥老貓的尾巴了。勞拉心想。
說着,他擺手示意所有人今天到此為止,可以離開了。
“穆勒醫生還在忙,請您稍等一會兒,呃您需要喝……”
勞拉推開休息室的門,發覺裡面還有兩個人,是前台的護士小姐貝姬,她正和站在對面的陌生高個年輕男人說話。
“哦穆勒醫生!”貝姬有些慌亂和意外, “這是……”
“哦勞拉——”年輕男人看見她,立即張開雙手,像是老鷹展開了翅膀,低頭在她臉頰左右兩邊各親了一口, “我們多少年沒見了,兩年?三年?”
“啊?噢!”勞拉結結實實地被這個年輕男人抱了個滿懷,她覺得自己空蕩蕩的胃部搞不好要吐出酸水。
“等等,”勞拉用力拍了拍他健壯結實的背肌, “咳咳,我……你、你是……”
“哦對了,”年輕男人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他說, “我今天來此是為了誠心替我的弟弟給你道歉,呃因為上次那件事,海因茨這個傻小子竟然為了我和克萊恩他們家的小兒子起沖突……還誤傷了你和威爾曼,真是非常抱歉。”
“所以你是……”勞拉盯着眼前這個笑容燦爛的年輕男人,腦海裡忽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是的,勞拉,我是來邀請你賞臉與我共進晚餐,為海因茨的魯莽和我的管教不周賠禮道歉。”萊文說。
勞拉在衆目睽睽之下俯身鑽進那輛車頭立着“反萬字”小旗的汽車裡,她看見瓦格納醫生站在醫院門口,透過車窗和她遠遠對視,臉色可謂一言難盡。
勞拉忽然覺得,應聘舒爾茨小姐的家教這件事,必須要提上日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