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結束,勞拉頂着兩個黑眼圈上班。
同行的女醫生看見她這副模樣,不甚在意地道: “住在靠近圍牆那一側,晚上是會吵一些,你習慣了就好。”頓了頓,她嫌惡地皺起眉, “不過那些男人還真把這裡當風月所了,就算不是例行的日子,他們也眼巴巴地跑來,真煩人!”
勞拉歎了口氣,她上一次像這樣聽這麼激烈的牆角,還是在美國。
那會兒她在紐約租了間廉價的小公寓周轉,隔音奇差,隔壁女鄰居是個異端宗教狂熱分子,每周都會帶教徒來公寓裡舉行活動,其實在勞拉看來,就是人體大亂炖。
旁邊一個年紀稍長些的女醫生,似乎是見慣不怪: “當然,免費的,要多少有多少,總好過整天對着家裡的黃臉婆吧!不過,誰讓這些人才是大爺呢。”
說着,她臉上忽然露出一種隐秘又淫靡的笑容,壓低聲音道: “ 還記得401号房的霍莉麼,聽說在進來之前是個妓女,天生的狐媚子,勾引得幾位長官同時都為她神魂颠倒,呵呵……簡直把她寵得像是養在這裡的金絲雀。”
說到這,她的語氣和神情顯得頗為古怪,說不上是輕蔑還是覺得酸澀,但她譏諷地哼了一下, “結果呢,後來被‘那位’知道了,” 她頓一頓,用手漫不經心地撕着面包,泡進湯裡, “最後别說生孩子了,聽說下面都爛了……下賤東西。”
“呃……真惡心!”年輕一些的女醫生放下手中的叉子,緩了一會兒,但還是忍不住好奇心, “那後來,她去哪裡了?”
“哼,”年長的女醫生用餐完畢,用餐巾輕輕擦了擦嘴, “不死也是殘廢,你們不知道吧,距離這裡不到二十公裡遠的地方,有一處‘特殊收容所’,她被送到那裡去了。”
這頓午餐在詭異的氣氛中結束了,勞拉隻覺得越來越毛骨悚然。
不僅是因為年長女醫生所說的“特殊收容所”,其實就是達豪集中營,在那裡駐紮着一支骷髅師,他們負責清洗包括猶太人、戰俘、城市遊民和同性戀等在内的一切“帝國罪人”,他們的首任長官是納粹狂熱分子西奧多·艾克,無數殘忍血腥、不人道的人體實驗每天在那裡上演着。
而這一切,距離勞拉現在所在的慕尼黑僅有十六公裡遠。
但這些可憐的女人,除了那些被納粹從小洗腦的“帝國花蕾”,有多少是真正自願加入“生命之源計劃”的呢?即便是真的自願,在1945年之後的某一天,她們也是會後悔的吧,但她們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活到那一天呢……
除了剛進來的體檢,參與“生命之源計劃”的女孩們還必須接受每周一次的例行檢查,不僅是要檢查她們是否懷孕,更重要的是确保她們沒有染上婦科疾病,防止傳染給那些“精英”。
“好了,正常。”
勞拉摁滅檢查用的手電筒,把醫用手套脫下來,扔進垃圾桶,她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轉頭對護士說, “我需要休息一下。”
她剛離開座椅,立刻有新的醫生接了上去。
勞拉坐在馬桶上,這操蛋的生理期痛苦得讓她手腳發涼、腰酸背痛。
穿越這四年以來,她可以适應這個年代的種種不便捷,但有一點,她始終不能忍受,那就是沒有合适的衛生巾可以使用。
雖然在1920年,世界上第一個一次性女性衛生巾品牌“高潔絲”就已經在美國誕生,衛生巾步入了機器量産時代,取代了反複使用、衛生條件得不到保障的舊式手工衛生巾。而就在去年,1936年,美國醫生伊勒·哈斯将手術中使用的纖維棉做成長條狀棉墊——也就是現代常見的内用衛生棉條,被美國公司“丹碧絲”買下并投入量産,這款衛生棉以一盒僅售60美分的價格推向美國市場。
然而,對于大多數人來說,包括格外保守和古闆的德國人,這個時候的他們并不待見衛生棉條,因為某些宗教領袖認為棉條會讓女性産生不必要的性沖動,而父母們則擔心使用衛生棉條會導緻女兒的膜瓣破裂。
這就導緻目前整個德國沒有什麼量産衛生棉的意思,從美國進口的也少得可憐,價格也就遠不止那60美分了,敢于嘗試的除了那些接受相對開明思想教育的女性,剩下的大部分都是那些所謂“不知廉恥”的妓女。
目前,勞拉隻能用這種采用硫化橡膠制成的月經杯,但這種橡膠材質又硬又重,置入體内會讓人感覺非常不适,她每次走動的時候,都覺得自己好像往底下塞了個手榴彈。
勞拉重重歎了口氣,忽然又想起那個醫生提到的可憐女孩“霍莉”,她不由得回想了一下自己從醫的初心……
從醫以來,她見過各種各樣的人體,衣不蔽體的、屎尿屁齊流的,什麼沒見過,在醫生眼裡人隻不過是塊肉而已,頂多是熟和生之别。她想起自己的一位女性朋友,是泌尿科醫生,每天的工作就是“看鳥”,在從業五年後,她選擇了出櫃當拉拉。
雖然勞拉和她的情況不太一樣,但她現在的工作就是每天撅着屁股,鑽進女人裙底下,關心她們的生殖健康,更何況她現在的所作所為和老鸨有什麼區别?
這個不為人道所容忍的、臭名昭著的“生命之源計劃”她現在正參與其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在推波助瀾,她是在助纣為虐!
勞拉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穿越這麼久,一直以旁觀者的姿态冷眼看着這一切,但當她自己真正身處其中時,她的内心被一種扭曲的痛苦折磨着。
這分明不是我的人生,但我貪戀她的年輕和生命力,那麼也要承擔她命運的苦楚。
裙子被弄髒了,但又來不及換,于是勞拉順手把身上穿着的白大褂脫了下來,紮在腰間。
從盥洗室出來,還要走一段路回去,但又冷又痛實在難受,勞拉隻想趕緊回到室内,于是她動了抄近道的心思。
勞拉徑直從那片“特殊區域”前方的路走了過去,她想的是,現在還沒到周末,那群家夥們應該還沒來辦事,看守不會那麼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