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回到院子,青竹仗着有人撐腰,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發落了數個多有怠慢的懶仆。
原有些吵鬧擠攘的院子頓時安靜下來,隻剩下零丁幾個小丫鬟戰戰兢兢打掃着院中的積雪。
楊志倚靠在院門,視線若有若無朝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望去。
“喂!你在看什麼呢!”
青竹雙手叉腰,擋在他的身前,表情不悅道。
楊志近乎慌亂避開視線,他強作鎮定,譏笑嘲諷道:“我才沒有偷看那個惡毒的女人呢!”
青竹:“……”
這就有點不打自招強行挽尊了。
如小白楊般挺拔的年少參将有些懊悔,他收緊眉心,嘴唇張合,無奈嘴笨,想不出什麼描補的詞句。
青竹可不管他心中百般滋味的心思,擰眉一把将院門合上。
直到耳邊聽到大門落鎖的聲音,楊志才回過神,他低罵一聲,一腳朝着門口的雪堆踢去,雪塊飛了好遠,猶如他此刻飄遠的心思。
他轉身望向被趕出院子正瑟瑟發抖的刁仆,左耳的狼牙耳墜搖曳着,那雙異域感十足的眸子眯起,頸後的狼尾慵懶地搭在披風上。
楊志意味深長道:“走吧,去官府。”
說完,他不顧滿地的求饒聲,伸了伸腰便面無表情驅趕衆人離開。
青竹趴在門上仔細聽着動靜,見聲音遠去了,她才心頭松了口氣,說實在的,她方才看起來如此硬氣,實則心裡也沒底。
等她走回廂房,就見小姐和關嬷嬷開始收拾箱籠。
她訝然道:“小姐,這是?”
青竹隐隐約約明白了什麼。
程時茶将紫銅手爐放至桌案,她對青竹道:“過幾日咱們就會離開謝府。”
“可侯府那邊……”青竹有些擔憂。
程時茶知道青竹擔心的是什麼。
就在前一個月,侯府上演了遺珠認親的戲碼,如今滿京城的人都知嫁入謝府的是個冒牌的狸貓,真正的侯府小姐是剛回侯府不久的程時微。
侯爺已經放話,念及程時茶替侯府報恩嫁給謝大公子,養恩便一筆勾銷,日後橋歸橋路歸路,程時茶以後怎樣都與侯府無關。
當然,這是明面的說辭,說斷那是萬萬不能斷幹淨的,尤其是在謝玉階返京之後,侯府巴不得這個養女一直守着寡,這樣便能拉攏新受封的平北将軍。
若程時茶想離開謝家,且不說侯府不僅不會歡迎她回去,甚至還會将她親自送回謝府,因此青竹此番擔憂也不無道理。
“侯府那邊無需考慮。”程時茶不想跟侯府那團亂麻多加糾纏,當然,要是侯府惹上門,她也不介意騰出手收拾一下。
見小姐這麼說了,青竹這才眉眼舒展,她興緻盎然地和關嬷嬷一起收拾包袱。
很快,房屋裡關于程時茶的痕迹逐漸抹去,恢複了半年前她尚未嫁入謝家的樣子。
到了半夜,程時茶正欲和衣睡下,院門卻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青竹打開門,見到了楊參将,不等她質問,楊志神情緊張道:“謝夫人,将軍夜裡發起了高熱。”
說完,他雙目期待看着程時茶。
程時茶攏了攏鬥篷:“哦。”
楊志見她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氣惱不已,憤怒道:“将軍是因為你才病了!”
“那就叫大夫,叫我做什麼。”
有些時候,程時茶真不明白,明明叫大夫就能解決的事,為什麼總有人叫她去看看,難道她去了對方就能好了不成?
楊志一噎,眼神兇狠,隻執拗地瞪着她,可他不知道,他眼尾發紅,眼光破碎,像一頭被欺負狠了的小狼。
程時茶想到還有消除男主黑化值的任務,有些頭疼,她無奈妥協道:“走吧。”
“真的?”楊志有點懷疑,實在是今天這女人留給他的印象過于兇殘,要不是将軍堅持,他才不想來呢。
他下意識忽略了來的路上莫名雀躍的心情。
程時茶沒理他,讓青竹留在院子,獨自走向前院。
而楊志許是今早被駁了面子,眼下不敢不敬,乖巧跟在程時茶身後。
此時遊廊邊點起了盞盞橙黃的燈籠,程時茶的影子墜在身後,被年輕的小參将嫌棄地抿唇避開,隻那顫抖的睫羽,可以窺見其内裡的心潮起伏。
兩人身後的青竹見這一幕,覺得有些怪異,她搖了搖頭,将奇怪的想法甩走,她心道,應當是自個想岔了……
等來到謝玉階的院子,管家早已等候多時,他有些散漫地給程時茶行禮,行了一半,無意間看到那柄熟悉的佩劍,他動作一頓,複而又重新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謝夫人,家主在裡面等着了。”
謝大公子已經病逝,謝家族老很快便推舉謝二公子為新的謝家家主,就盼着二公子能重振謝家門楣。
管家今天得了謝家主的準信,不太把程時茶放在心上,一枚棋子罷了,可他不敢賭到底是謝玉階來得快還是程時茶的劍快,于是面上收斂了幾分。
程時茶走進去,為了避嫌,身後的門并未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