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分明就是他前一刻還瞧不起的小嬌娘!
程時茶沒有再看地上死後雙目圓睜的将領一眼,她雙腿發力從馬背跳下,僅用一把劍硬生生從駱雪國的包圍中厮殺而出。
殺到最後,倒在程時茶劍下的亡魂不計其數,她身上的衣裳不斷往下滴着血,宛如從地獄中走出的血羅刹。
身後駱雪國的士卒已被震駭,眼看帶隊的将軍頭顱滾地,同袍陣亡無數,餘下的殘兵不敢久待,連忙踉跄逃離了戰場。
程時茶執着劍走向軍營,一滴溫熱的血從她眼睫滴落,落到腳邊。
她踢了踢倒在一旁的某個參将,收回腳時,那參将伸出血肉模糊的手,死死握住她的腳踝。
程時茶拿劍撥開那手,不想那手這次握上了她的劍,皮肉割開,劍上又染了一層血污。
程時茶:“……”
她蹲下,問道:“死了沒?”
“還沒死。”楊志翻了個身,大口喘着氣,遊離的視線這次停在程時茶身上。
他露出挑釁的笑,“總比你活得要長。”
說完,他慢吞吞起身,瘸着腿宛若負傷的野狗般跟在程時茶身後。
走回軍營的路上,他還頗有心思想着,左右将軍也不待見這名義上的長嫂,不如給他個機會,他必定把她當作小祖宗般好好對待。
當然,按這女人霸道的性子,是容不得半點沙子的,他哪敢跟她叫闆。
到時候她讓他往哪邊跪就往哪邊跪,要是她生氣了想懲罰他,也不是不可以。
他失神盯着前邊滴血的劍,癡癡笑了起來。
正要上前詢問傷情的吳校尉停住腳步,他納罕打量楊志幾眼,心想這楊參将莫不是傷到了腦子。
眼看兩人來到營前,吳校尉喚來大夫給楊參将療傷,随即謹慎地對程時茶道:“敢問姑娘師承何方?”
他思索着江湖何時出了這一人物,不想聽程時茶道:“并無師承,姓程名時茶。”
面前的姑娘黑目沉沉,眼裡沒有過多情緒,卻無端讓吳校尉心底發涼。
他餘光瞥見那柄利劍,瞬間挂上了笑臉,自來熟道:“原來是程姑娘,久仰大名!”不管如何,現如今軍中絕不能失去這等人物,還是讨好為上。
直到躺在榻上,吳校尉這才反應過來骨碌起身。
程時茶,那不就是将軍密信中要求除掉的女人?!
北疆的戰事,遠在京城的謝玉階暫未得知,他沉着臉将濕透的裡衣換下,室内漸漸漫開一股奶香。
随着肚裡胎兒月份逐漸變大,他的身體也發生了一些讓他難以啟齒的變化。
他的身子變回了少年時期的柔韌,情緒暴躁易怒,也不舍得叫肚裡的東西孽種了,夜裡總會夢到……那個女人。
謝玉階抿唇,面無表情喝下苦澀的保胎藥。
這時,窗邊傳來動靜,他拿起信封,掃視下去。
片刻後,信紙飄落在地,謝玉階匆忙部署一番,随後換上盔甲翻身上馬,朝北疆奔去。
一路颠簸,腹中開始疼痛起來,他知道此時最好的選擇便是折身返回京城,這樣既沒暴露計劃的風險,也能順理成章除去那女人。
況且……那女人最是心狠手辣,誰出事她也不會出事。要是出事了最好,以後孩子就屬于他一個人的了。
可謝玉階隻是冷着臉按住肚腹,策馬加速,直到感受到有股熱流從腿側滑落,他才慌了神。
木槿村的趙郎中正要關門,一隻滿是擦傷的手握住了門沿。
他打開門,便見一形色狼狽但仍難掩貴氣的男子倚靠在門邊。
那人面無血色,眼中布滿血絲,神情執拗瘋狂,那右手的劍卻穩穩搭在了趙郎中的頸前。
男子嗓音嘶啞:“給我開安胎藥。”
趙郎中:“?”
他抖着膽給那男子把脈,許久才一臉難以置信道:“這是流産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