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講結束。
護士們都很貼心的送上來紙巾。
潘玉佳負責她們這一排。
她完全多一眼視線都不給剛和她争吵過的薛琴,公事公辦的态度看得人牙直癢癢。
薛琴好不容易忍耐住。
卻見她在簡言之的面前停留了好幾秒。
“……”潘玉佳微啟唇,似乎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簡言之一雙又大又亮的眼睛眨也沒眨,更不要說給她回應。
活該,你最好也嘗嘗憋屈的滋味!
薛琴唇角上揚,想看到她惱羞成怒的樣子。
然而潘玉佳卻一點被無視的生氣也沒有,徑直離開了。
薛琴:“……”真奇怪。
等到每個人都平複情緒。
院長放下話筒,走下台,給每個人都擁抱了一下。
最後輪到簡言之一群新入院的患者。
他面容慈善,十分貼心的問:“感覺如何?聽完心底有沒有湧上一股力量?”
他的眼神殷切,直直的盯着他們。
“力量……”作為第一個被擁抱的汪子珩,他抽抽嘴角,勉強道:“好、好像有點?”
“哈哈哈哈。”
院長不在意的笑,拍了拍他的肩,神秘的說:“沒關系,這才第一次,你不确定很正常,相信你的感覺,很快就能和其他人一樣了。”
一樣?
汪子珩悄悄打量一圈,陡然一震。
在他沒注意到的時候,屋子裡所有人的視線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眼睛瞪的巨大,燈光照得臉色死白。
原本還熱熱鬧鬧的屋子瞬間沒了任何聲響。
安靜的連呼吸都變得嘈雜。
黑壓壓的眼神下。
仿佛他如果不給出一個滿意的答案,就張開一嘴尖牙将他撕咬。
被自己的腦補吓了一跳,汪子珩隻好強撐起笑容說:“是啊,我也覺得,我期待這一天。”
院長滿意的點頭。
再後面,他如法炮制的和其他人交流。
有了前車之鑒,每個人都回答的很謹慎。
牆上的時鐘指向五點鐘。
患者們陸陸續續從屋子裡走了出來。
在回病房的時候。
簡言之脫離了隊伍,在走廊的拐角駐留。
“那是什麼?”
似乎沒有人注意到,樓梯死角有一個胡亂扭動的背影。
聽到她的聲音後,那個背景頓了一頓。
簡言之:……
嘶,耳朵那麼尖,聽到了?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簡言之趕緊捂住自己的嘴巴,轉身欲走,假裝不是自己說的話。
然而尤清芸早就注意到她,也一同停了下來。
隻是她沒有往樓梯死角裡看,而是站在她身後,問:“你怎麼了?”
“沒什——啊!!”
簡言之話說到一半,倏地被一團黑影撞倒。
一時不察,她沒穩住身體。
尤清芸及時攬住她。
碰到她胳膊的瞬間,她才發現手底下的女孩,要比想象中的更加瘦弱。
真是無法想象,這麼細小的四肢。
是如何爆發出那麼大威力的。
簡言之被突然蹿出來黑影撞得失了平衡。
還沒來得及看清黑影的樣子,一道焦急且颠倒的聲音先鑽進了她的耳朵。
“小花,是小花,不對,不是,你有沒有見過小花?小花呢?小花去哪裡了!”
出現在她們面前的是一個高瘦的男孩。
他穿着一身寬大的病服,灰白色的頭發又長又雜亂,遮住了他失去焦點的瞳孔。
他撞完簡言之後,就開始像隻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摸索和呼喚。
說着說着,得不到回應的他開始焦灼的揉搓手指。
他的雙手上布滿指甲的掐痕。
尤清芸把簡言之護在身後,試圖接話:“……小花是誰?”
“小花……”
男孩原本是背對着她們。
聽到聲音後,頭顱慢慢的轉向了她們。
和她們面對面的說:“小花就是小花啊,你們一定見過的。”
男孩抽動着臉部的皮膚,笃定道。
可他的雙腳依然踩在原地一動不動。
隻有頭顱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尤清芸的呼吸一頓。
就在這時,陳護士送完一波,發現有兩人掉隊,于是回頭找了過來。
恰巧聽到這句話。
她習以為常的走過去,“好了好了,不用理他,這世上沒什麼小花。”
陳護士的雙手舉起,放到男孩旋轉一百八十度的頭上。
咔嚓一聲脆響,幫他硬生生擰了回去。
她保持那個動作,然後彎着唇對尤清芸和簡言之說:“他患有精神分裂症,所以會産生很多幻覺,分不清真假。”
伸手又将男孩過長的劉海掀起來,露出那雙無神的眼睛。
“這不,眼睛看到太多不存在的東西,我們就處理——啊不,”說漏了嘴,陳護士改道:“他要求我們幫忙,現在終于不用受幻視的折磨了。”
陳護士笑嘻嘻的解釋完,把男孩又丢回了樓梯死角。
回去的路上,簡言之被尤清芸拉着,最後回頭看了一眼。
男孩還在陰影裡摸索。
嘴裡不停的喊着某個不存在的名字。
到底是為什麼,他要那麼執着一個虛幻的人?
還是說,哪怕失去了眼睛,他也不認為那是個幻想出來的人?
簡言之沒看過他的世界,所以不太理解。
兩人被送回房間。
沒過幾個小時,就又到了請筆仙的時間。
這次他換了個問題。
無縫切換,配合白天院長對他們的演講詞。
要求他們尋找自己前半生裡做錯的事,要無比詳細的說出來。
這又把玩家們難倒了。
到底什麼樣的程度才能讓他滿意?
人這一生難免做錯許多事,但猛地要說,卻有些難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