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好了……”
一段悠遠柔美的輕音樂,随着腳下仙境般的煙波升起,如空氣一樣在身旁萦繞開來。
孔令麒站在完全沒有光的未知世界裡,環顧四周尋找着可以參考的方向。
程蔓的身影,像幽靈一樣從側面顯現。
他差點以為是3D影像,直到帶着溫度的手握住了他冒汗的掌心,周圍也像觸發了開關似的亮了起來。
原來自己,是站在一片薰衣草的花海中。
頭頂,是一片若隐若現的星空。
薰衣草很多,眼前茫茫一片,腳下的小路看不見盡頭。
伫立在他面前的程蔓,長發在空中微微拂動,額前戴着薰衣草編成的花環,淡綠色的長裙襯托着身材更顯亭亭玉立。
腰間挂着一個神秘的小包,另一隻手提着馬燈,映着她亮晶晶的眸子。
孔令麒有點意外,也有點動心。
畢竟這麼兼有童話與詩歌氣質的程蔓,他可是真的第一次見。
準确來說,是這輩子第一次見過真人版的畫中人。
她仰着臉沖他笑了,牽着他的手轉身欲走,卻被紋絲不動地拽了回來。
“怎麼了?”
“姐,你真美,就像薰衣草仙子一樣……”
望着他癡癡的眼神,程蔓忍不住又笑了,也沒有強行繼續前進,而是拉着他原地坐下,将燈擱在倆人之間的地上。
“小東西,你知道這是哪裡嗎?”
“不知道。”
“這是你的夢境。”
“我的夢境?不可能,我閉上眼隻會看見以前那些讓人無法忘卻的噩夢……”
“你對于這些噩夢的看法是什麼呢?”
“厭惡,恐懼,回避……”
“如果你不這樣做會怎麼樣呢?”
“我沒有選擇的權利,隻要一安靜,它們就會像蒼蠅一樣撲過來,不斷提醒我自己的真實性。我的腦裡總是這些聲音和畫面,太難受了!”
“所以你不想再接受過去令人讨厭的樣子,來打擾你現在的生活對嗎?”
“是的,完全不想。”
“這樣吧,你跟我來,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也許看完了,你會有一些想法,我們可以再聊。”
在程蔓提着馬燈的帶領下,倆人沿着小路來到了一座教堂前。
通體黑沉沉如墨染,門窗緊閉,裡外一片死寂。
一種不祥的預感霎時讓孔令麒再次慌起來,下意識攥緊了程蔓的胳膊。
“怎麼了?被吓到了?”
“有種很熟悉的感覺,我心裡能感覺到……”
“什麼感覺?你怕黑嗎?”
“不是……這就是我現實中真的夢境,我如果想睡着前,就是這樣的壓迫感很難讓我冷靜下來,像是有人在拼命召喚我去回味以前那些痛,可是我不想!”
“那你覺得,那個人是誰呢?”
“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的臉,也聽不見聲音,可總是覺得有種莫名奇怪的親切感……”
“隻要他一出現,我就喘不過氣來,很想發洩和反抗。但是我已經三十歲了,不能再随随便便有這種不成熟的念頭,更不适合耍脾氣……”
“你想認識一下他嗎?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是什麼樣的?”
“你知道他是誰?”
“可能我知道的,也可能是你猜到的,證實一下就好了。就在裡面,進去看看吧。”
“姐,我不敢……”
“别忘了你剛才說的,三十歲了,不能有不成熟的念頭?”
“好吧,我和你進去!”
沉重的閘門推開了,一股陰森森的涼氣撲面而來,周圍仍然是伸手不見五指。
手心再次冷汗涔涔,加上四周詭異壓抑的氣氛,孔令麒渾身仿佛掉入冰窟一般,被程蔓拖着僵硬地一點點往前挪去。
馬燈發出的光照亮範圍有限,眼前除了黑暗還是黑暗,也沒有半點動靜。
他膽戰心驚地打量着并無痕迹的一切,生怕下一秒竄出來什麼不對勁的東西。
程蔓把他徑直領出了大廳,來到了一個小門前,對他說:
“在見到那個人之前,我想讓你先見見另一個。”
“誰啊?”
“你肯定認識。”
三聲敲門之後,裡面傳來了一個聲音:“進來!”
好耳熟的語調!
孔令麒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程蔓已經推門進去了,他趕緊也跟了上去。
整個屋裡滿滿當當全是郁金香,燈光不是很亮。
中間的沙發上,坐着一個身着黑夾克、膝蓋上放着筆記本電腦的女人。
這不是程蔓嗎?!
孔令麒瞬間傻掉。
他匆忙望向身邊那個戴着花環的姐姐,卻聽見的是面前久違的冷冰冰的招呼:
“是你啊,孔令麒,好久不見了。”
旁邊提燈引路的姐姐,真的消失了。
難道對面的這個,是剛才的她?
他幾乎已經忘記了程蔓曾經也是一個多年不變的冷血機器人模樣,行事果斷,為人無情,特别是當初在鐵鍋炖的飯桌上把自己怼得體無完膚的恐懼,頓時又湧上心頭。
這樣的程蔓,令人又恨又怕,卻又不得不想辦法去融化征服。
接下來該怎麼辦呢?是逃,還是上?
見他半天不說話,程蔓瞥了他一眼,不屑地嘲諷道: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你公司收拾好了嗎,就這樣闖進來又想煩我?”
他嘴角有點抽搐,好一會才憋出一句話。
“多謝關心,我的公司早就起死回生,現在已經運行得風生水起了。”
“是嗎?哪個冤大頭又被你忽悠過來砸錢填了無底洞啊?”
這語氣已經很久沒有聽過了,現在還是感覺心如芒刺,孔令麒開始冒火了。
“我說過,你的公司本來股權架構都有問題,加上你這個CEO也是個扶不起的阿鬥,開不下去是遲早的事。還是講點良心,把錢退給投資人吧,對誰都好。”
孔令麒再也忍不住了,一腳把旁邊的花瓶踹出老遠,劈手拎起來另一個花盆沖到程蔓旁邊就要砸。
“你要幹什麼?”
“我告訴你,我公司的事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是成是敗我做主,别以為你查了一些别人想讓你知道的東西就把我定了。我孔令麒是隻真正的潛力股,你愛投不投!”
他瞪着的雙眼裡通紅的血絲,真的把程蔓吓到了,遠比當初那隻摔碎的酒杯震撼力大得多。
那一刻,倆人貌似都穿越回了死對頭的時期。
抓着花盆的手在抖,他感覺自己下一秒就要爆發出來了。
而且他确實看見,平時目中無人的她,也擡起了胳膊在随時防備着。
眼裡的驚慌,是從來沒有過的。
他咬了一下嘴唇,手腕一轉,花盆朝着旁邊的牆飛去。
炸裂的泥土灑了一地,連牆上都留下了砸痕。
程蔓剛把筆記本合上想離他遠點,擡頭正好對上他扭頭看過來噴火的眼神,瞬間感覺背後都在冒涼氣。
“你是想撲我嗎?”
“說實話,我并不想。你的這個高高在上的樣子,我一直都非常讨厭,但是你說的那個曾經失敗到全世界都嫌棄的人,我也不喜歡!”
“程蔓我可以毫不隐瞞地告訴你,你始終認為的那個被父母寵壞的孔大少,任性拖垮自己公司的廢柴,都隻是你片面的想法。我是沒你優秀,沒有你一向引以為傲的那種成功人生,但是我這麼多年的跟頭不是白摔的,未來的多比會讓你驚豔,我把話撂這了,你等着吧!”
“你是不是又在畫大餅?物種不同,獨角獸就别想了。”
“程蔓!夠了!”
鐵鉗一般的手猛地揪住她的衣領,将她死死地摁在了沙發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數碼寶貝進化前都還是人畜無害的小寵物,你别拿豆包不當幹糧,我不是你的員工,你沒資格指點我的事業!”
“知道長城至今屹立不倒的原因嗎?兩千年前建造至今,風吹雨打,即使早已失去一開始的用途,可是留下來也是一道特别的風景線。我雖然不會很享受從小到大吃過的苦、受過的罪,但至少它們會像一道特别的防線一樣築在我身上!”
緊緊抓着他拎住衣領不放的手指,生怕他下一秒有什麼越軌的舉動。
沙發上,已經陷入催眠狀态的孔令麒,右手反揪着旁邊程蔓的領口,胳膊則橫過面前把她的半個身子壓住了。
左手由于肩膀的傷痛擡不起來,卻也在暗中發力地握着拳。
被他鉗制住是程蔓沒想到的事,但是她竭盡全力鎮靜下來,小心地探上他仍然不肯松開的手腕。
稍微挪了一下身體透了口氣,發現他并沒有醒,空着的另一隻手慢慢搭上他氣得哆嗦的臉。
“小東西,消消氣,冷靜一點……”
眼前強硬的女霸王倏然不見,被他按在沙發上的,還是之前那個溫柔的薰衣草仙子。
隻是比起剛才的眉眼帶笑,現在的姐姐面露痛苦,柔弱的身軀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碎。
這一切轉變太快,他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全身還沉浸在怒火的熱氣中。
她從身上的小包裡摸出一支薰衣草,慢慢送到他的鼻前。
微微晃動的紫色花身,在喘息的氣流下靜靜地釋放出獨特的香味,被她溫潤的手指在臉上一觸,不由自主地吸入腦中,漸漸安靜下來。
沙發上仰面躺着的孔令麒,鼻下不遠處懸着一小包已經放淡氣味的薰衣草,繃緊的上半身随着呼吸的平穩恢複放松,攥着的雙手也撒開了,右手掉回到程蔓緊張得滲汗的手中。
“姐,怎麼是你?剛才發生了什麼,你去哪了?為什麼這裡會有以前的那個你存在?”
他把她扶起來,手忙腳亂地替她整理着衣着。
重新戴好頭上的花環,程蔓調整了一下情緒,剛想叫他一起坐下,卻看見他在悄悄往後退。
“你怎麼不過來?”
“我……我不确定你到底是誰……”
“那你認為我是誰?”
“你……現在是天使,前面可是惡魔……”
程蔓會心一笑,從沙發上站起來,向他伸出了手:“過來。”
他猶豫着重新握住了。
程蔓拉他坐回沙發,指着屋裡一片仍然鮮豔的各式紅:“記得這是什麼花嗎?”
“記得,是你說過的郁金香。”
“沒錯,這是我一直很喜歡的花。隻不過現在,加入了薰衣草。”
“為什麼呢?”
“相比郁金香的高貴、熱情,薰衣草還有曆經磨難終于迎來愛情的守候含義。”
“而這份愛情的賦予者,就是你。”
她将薰衣草舉到他眼前,繼續在耳邊輕輕道來:
“薰衣草生長環境耐寒,自帶令人沉醉的香氣,也有和平甯靜的氣質。你覺得,這聽起來像誰呢?”
“像你,特别像現在的你。”
“小傻瓜,沒聽明白嗎?這一直就是你啊。”
“薰衣草不是參天大樹,可能做不到遮風擋雨,可是它總是能通過花海的魅力吸引人。從視覺到嗅覺,做到賞心悅目,再到沁人心脾。是從外到内給人舒适感,再到安全感。”
“你前面說了,以前的苦難受罪,是一道築在你心裡的舊長城,我想在這個基礎上增加一點内容。”
“現實的長城對于我們來說,是不時需要去回顧與維護的,因為它是民族的物質文化遺産。而你的這道長城,是你站在昔日的烽火台上建造新城邦的基礎。你會因為它在歲月流逝中發生的腐朽坍塌産生不安,可是也會感受到殘存的庇護。”
“剛才的那個我,就是現在的我過去的影子。為什麼我讓她出來和你面對面,因為我并沒有忘記和回避曾經的自己,相反我還在職場上延續着這個令人讨厭的模樣,當然在遇到你以後有所改善,大部分還是不變的。”
“我不覺得那個自己有什麼不好,盡管她身上的冰錐子也讓我隻能遠觀,但實質上還是水,熱可暖人心,冷可防人害。她隻是成為我的保镖,為我沖鋒,吸收槍林彈雨。她即是我,我即是她,人格不同,坐陣各自的地盤,守好本體就是最重要的。”
身後響起了另一個細微的呼吸聲,他慢慢轉過頭朝左邊看去,那個黑夾克的身影,坐在沙發上的另一頭在刷着手機掃了他一眼,嘴角浮起了一絲傲嬌的微笑,但是現在卻沒有了提心吊膽的感覺。
手背上輕輕拍了一下,右邊柔和的語氣再次傳來:“你看,你要找的人,他來了。”
屋子的一角,躺着一個白衣少年,身邊散落着撕裂開的抱枕裡的羽毛,像是剛剛經曆了一場發洩後累倒在地上了。
坐着的他呼地一下跳起來,繞着一路的花瓶奔過去。
在即将到達的一刻還是被絆了一下,雙膝跪着滑起的風沖散了一地的白雪,紛紛揚揚地覆蓋在倆人身上。
這個狀态太眼熟了,就是當初那個在家裡狂摔東西暴躁到崩潰的自己,是淋濕透了風雨後千瘡百孔如海綿的“廢物”,也是想方設法來與現在意氣風發的新生共存的前身。
隻是那麼多個晚上,夢裡太黑了,他沒有能力沖破障礙同外界抗衡,隻能任憑虛張聲勢的敵人一次次用刺耳的話語、無情的手段,拼命壓在他的脊梁骨上。
哪怕現在的自己下定決心擡頭拉一把,攜手并進,也不至于到了今天這地步。
因為他就是自己,他倒了,自己難道不會跟着感染到負面情緒的侵蝕嗎?
隻有從心底裡接受最糟糕的自己,多和自己的心聊聊天,才能更好地走下去。
因為不同人格的客觀存在,都是你自己在現實與潛意識中折射的影子。
你可以不喜歡,但不能不尊重。
一味地排斥逃避,隻會讓事情發展得越顯失控,直到扭曲,甚至屈服。
他伸手把地上的少年擁入懷中,再次泣不成聲。
左手貼在背後的手環,開始閃爍起異樣的熒光。
随着心跳的傳遞,伏在他肩頭的少年睫毛有了翕動,垂着的腦袋也開始慢慢轉動過來,倆人的額頭逐漸貼在了一起。
一股不尋常的暖意在腦中回蕩,兩個孔令麒緩緩擡眼看着對方,熱淚同時滑落臉頰。
“謝謝你,為我承擔了三十歲前的狂風暴雨。”
“謝謝你,讓我看到了三十歲後的苦盡甘來。”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名字,叫作孔令麒。”
“無論是從前的年少氣盛多磨難,還是今後的成熟穩重有擔當,都是我真實的模樣。”
“我們平時保持互不打擾,但也可以通過夢境進行内心的交流。既要正視過去,也要展望未來。”
“有你在後方的保護,我更有前進的動力。”
“憑你在前線的成功,我才有駐守的價值。”
“在三十歲的起點處,我們整裝待發,還有她們,在開滿郁金香和薰衣草的道路上繼續人生的篇章。”
兩個孔令麒攙扶着站起來,身上的輕羽悠悠灑落,手環在呼吸的起伏下慢慢熄滅。
白衣少年沖他挑眉一笑,握住手環稍作一頓,整個身影隐沒在了花香之中。
他匆匆回首,黑夾克的程蔓也随風化入了馬燈,隻有那個不變的綠衣倩影仍然靜候原地。
“小東西,這個密室已經差不多解謎完畢了。你的心,逃出來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道春雷,霎時驚醒了夢中人。
仰卧着的身體猛地一抖,喉嚨動了動。
“姐,姐?”
半空中摸索着的手被接住了。
“在這呢,别慌。”
急忙拉下功效已消退得所剩無幾的眼罩,差點被亮瞎的瞬間,一隻溫暖的手掌及時遮住了雙眼。
他想坐起來,腿上由于太久沒活動,已經發麻了。
“要不要緊?我幫你按一下吧。”
“沒事,我自己來……”
掙紮拖過膝蓋捶着,撓着還是有點暈乎乎的腦袋,回憶着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自己好像又做了一個夢,盡管一開始說的是玩密室逃脫,可是為什麼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偷偷瞧一眼身邊的程蔓,她正在收拾遊戲道具,一個小藥包樣的玩意擱在凳子上。
這個,就是夢裡點醒自己的那支薰衣草嗎?
伸手取過在鼻下一嗅,就是這股清淡又宜人的感覺。
一碗茶水遞到了他面前。
“剛才用腦也累了,喝點水吧。”
他臉轉過來,接下碗卻沒有喝,而是給她擦着頭上的汗。
她愣了,但是對面那雙還沒完全清醒的眼裡,已經有了久違的神采。
碗沿貼上了她略幹澀的唇,飄蕩着菊香的暖流注入了用嗓過度已沙啞微痛的喉嚨。
“姐,謝謝你,費心了。”
已經褪去有氣無力的哽咽聲,讓她欣慰的淚也直擊在水面上蕩開了玉珠。
藏在暗處的手機攝像頭,在電量不足的邊緣盡了最後錄制保存的一份力。
清晨下的富士山,宛如一幅并未刻意塗抹的水粉畫。
淺藍色的天空下,霧氣中灰色的山頂上一尖交織的白,像一尊還沒有睡醒的巨獸遠卧天際。
秋露尚在空氣中彌漫着濕潤的味道,一個日系打扮的青春少女在追逐着從枝葉間漏下的晨光。
身後跟着兩個互相依偎着的背影,石闆路上留下了節奏感分明的腳步聲,朝陽修長的輪廓投在身後飛起窸窣作響的落葉上。
旭日漸漸探出了頭,為雲海鑲上了一道金邊。
“姐,明年春天如果有空,我們來這邊看櫻花好不好?”
“好啊,那個場景我也想看看現實版,一定很美。”
“那就說定了,列入下次出行散心的日程安排。”
“對了,你好像多買了一套手辦,那是什麼動漫裡的,我總感覺有點眼熟,可是又認不出。”
“那個是新一和小蘭啊,回頭慢慢再給你安利一下……”
霞光開始穿透晨霧,釋放出耀眼的實力。
戴着帽子的他微微側過臉,将帽檐向她的眉上靠近,并擡起左手稍微遮住了直射眼睛的強光。
他的手環搭上了一隻握住輕輕往下壓的手:“傷還沒好,不要用力。”
而她同樣跳動着熒光的手環,從背後攬住了他的腰,默默地把臉斜靠在了他的右肩上。
紅楓倒映在她額頭的光影中,印下了一個勾勒着清晖的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