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宅書房裡,還在琢磨合同的孔慶杉見助理進來,擡頭問道:
“程蔓還是不肯讓步?”
“沒有,她那邊是無法傳接信号的,誰也聯系不上,包括警方。但是送去的食物和水她也一點沒動,就一直躺着不說話。”
“玩絕食這招可沒什麼技術含量,到底還是女人的性子。”
“不過大少那邊從下午到現在,貌似安靜得有點不對勁……”
“什麼不對勁?”
孔慶杉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孔總,彙通金控這邊的核心數據庫出問題了,五分鐘前突然出現異常登入并關閉了所有管理授權,現在後台有不明操作在頻繁活動,疑似黑客入侵!”
“查出了IP是哪裡的沒有?”
“工程師正在排查,好像是境外的,具體還不清楚……”
“馬上啟動内部防火牆,務必要留住那些機密!”
摁掉電話的孔慶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老總,怎麼了?”
“這個點怎麼會有黑客翻過來的?難道是啟航?”
“不會吧?程蔓從做顧問到入股多比,全部都是自己的想法,不屬于啟航的業務範疇。而且今天啟航也明确表示,他們不會直接幹預這件事……”
“莫非是……”
話音未落,原本燈火通明的書房倏然陷入了一片黑暗,附近的人也尖叫不斷。
“又怎麼回事,黑客都到這邊來了嗎?”
“老總您别動,我出去看看……”
助理摸索着好不容易找到門縫溜開,孔慶杉手邊的屏幕又閃爍起來。
“我要見程蔓,你要麼馬上把她完完整整地送出來,要麼就等着你的集團給多比陪葬。”
孔慶杉心裡一緊。
“是你幹的?”
“我剛才說的你聽見了沒有?”
“你以為一個彙通金控就能威脅到我整個集團嗎?”
偏偏這個時候,助理火燒火燎地沖進來,險些絆倒在茶幾上。
“老總,有新情況,人工智能那邊也被入侵了,很多客戶反映收到了匿名郵件,基本都是關于旗下公司過去不公開的交易動态,證監會也掌握了一些關鍵材料,正在和集團法務聯系……”
孔慶杉快要沉不住氣了,聽着電話裡頻率不穩的呼吸,強壓着怒火問:
“你到底要幹什麼?”
“先滿足我的條件,剩下的你比我更清楚要怎麼做,否則,今晚魚死網破。”
聽筒裡秒挂的嘟嘟聲,讓孔慶杉又想起了那年被喝大的孔令麒光着膀子,大白天當着無數同行和路人的面指鼻子臭罵到恨不得立刻斷絕父子關系的名場面。
現在的他,居然真的會為了自己從來不放心上的兒女情長,要真正反攻回來了嗎?
全面斷電斷網的别墅始終沒有恢複正常,急速降溫的屋裡室外考驗着每一個人的生理極限。
滿屏刷不完的子公司群消息,孔慶杉也沒有點開的耐心了,氣得把手機往旁邊的沙發一扔,又回彈到了地毯上。
助理提心吊膽地撿起放在桌上,透過黢黑的眼前,隻能模糊看見一個不停呼出白霧的輪廓。
一個保镖擦着鼻涕哆哆嗦嗦地進來報告。
“老總,警察在外面等了好一會了,要求我們必須馬上釋放程蔓,并親自跟他們去接受調查……”
“老總,現在……該怎麼辦?”
事已至此,孔慶杉也不想硬撐了,無奈地揮揮手。
“去把程蔓帶出來,我随後就到。”
已經凍餓得兩腿發軟的程蔓在兩個保镖的攙扶下,終于挪出了陰森森的地獄。
院門口閃爍着紅藍交替的警燈,周圍一圈蓄勢待發的武警,乍一看還是有點吓人。
一個警察上來敬了個禮,出示證件後,對她和身邊的孔慶杉說明了來意。
然而她一眼被吸引到的,是不遠處縮在輪椅上的那一團不明物體。
和警察匆匆打了個招呼,她邁着踩在棉花糖般的步子晃到了跟前。
“孔令麒,是你嗎?”
然而迎面一股刺鼻的煙味,令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怎麼在抽煙?!”
裸露在冷風中的僵硬手指間,燃着一縷淩亂煙圈的小爐火,幾乎要燒到皮膚了。
一張虛弱得發青的臉在她同樣顫抖的掌心裡緩緩轉過來,血色近無的嘴唇中幽幽滑出了一句話。
“姐,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沒受傷,哪都好好的……”
“黃毛,把東西給她……”
戳在旁邊的黃毛趕緊扶她起來,将手中抱着的食物和暖手寶逐一遞上。
“嫂子,這是麒哥出門前特地交代的,要親自看着你吃到家裡的飯菜,更不能凍着……”
她急急忙忙在黃毛的幫助下穿好了外套,卻發現他歪着腦袋驟然閉上了眼睛。
渾身使不上勁的她拼命去拍打和呼喊,但隻震落了他定格在扶手上的指縫中射出幾粒微弱火花的接力棒,彈跳滾進了半地陣亡的殘骸堆裡。
一間暖到發熱的病房中,側卧在床邊仍未清醒的孔令麒,紮着輸液針的雙手青筋蜿蜒。
守在旁邊的程蔓捧着飯盒,含淚一口一口咽下暖意不減的粥。
兩隻并排相依的手環擱在床頭櫃上,安靜的屏幕暫停了揪心的躁動。
放下飯盒的她注意到了胃藥包裝上,貼了一頁字寫得比往日更别扭的便利貼。
“姐,記得飯後吃藥……”
目光掃到他憔悴的神情,她忍着喉嚨的酸楚服了常規的用量後,收拾桌面時發現了那包藏在手機下的煙。
捏扁的包裝盒裡隻剩一半了,看着他熏得淺黃的手指,她真不知道是該指責還是心疼。
暖烘烘的空氣吹拂下,他幹裂發紅的面部格外刺眼。
她在手提包裡摸出自己的護膚霜,取了一點輕輕抹在他原本光澤良好的臉頰。
推門剛想進來的黃毛,看看情況又打算退回去。
“等等,我有話問你。”
望着坐在面前帶有幾分拘束的黃毛,程蔓盡量讓自己闆了一天的臉緩和下來。
“今天辛苦你們了,為了我到處忙……”
“嫂子客氣了,我就是跟着麒哥走,主要還是他在挑大梁……”
“下午你們來過吧?”
“來了,但是保镖攔着不讓進,麒哥和他們耗了很長時間,最後還是暈倒了……”
“中午沒等到你回來,他就一直沒吃飯,在街上竄了半天;晚上也不吃不喝,還趕我出門去給他買煙……”
“這麼多煙都是他抽的嗎?”
“對,他晚上醒了以後就在陽台上坐了很久,後來又給誰打了電話,才進屋叫我們收拾東西過來……”
“攻擊他爸公司的黑客不懂上哪找到的,效率特别高,不光系統癱瘓了,還自動把很多重要資料打包發到了證監會,看來他這次是鐵了心要死磕到底了……”
程蔓還想問什麼,警察過來找她去做筆錄,黃毛隻能目送着她離開了。
半小時後程蔓回到屋裡,見黃毛想幫孔令麒換膏藥,主動接過了這道熟練的份内活。
那片膏藥早在中午就應該拿掉,現在連膠布都褪色了。
她讓黃毛打來了一盆熱水,自己把毛巾浸透後一點點捂在膏藥邊緣,再極其緩慢地撕開。
濕熱的毛巾貼在繃直的腰上龜速揉着,不時重新回到水中汲取溫度釋放按摩,過了很久緊張的筋骨才基本放松下來。
給他粘完新膏藥蓋好被子,倆人重新在床邊坐下。
“你知道他聯系誰找的黑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