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作之助盯着江沅清手中閃着暗沉金屬光澤的百面骰,努力理解着她說的話。
夢境、家族酒店、入夢池,這些陌生的名詞和奇異的能力于他而言都是大寫的未知,也同樣代表着無法猜測的麻煩。
放在過去,他定然不會答應。
……不,甚至不會停下來看她一眼。
可剛剛那番交流讓他看見了一點微弱的曙光。
江沅清知道很多。
同伴……
看織田作之助陷入了某種沉思,很會自娛自樂的江沅清也不打擾,慢悠悠盤着手裡的百面骰。
就當是提前練一練盤核桃的能力,老了之後直接奪取小區盤核桃大賽第一名!
到時候别人盤核桃,她則是自信取出自己的百面骰,表示看見這上面的光澤了沒有,是她盤出來哒!
“這是同伴必須要做的事情嗎?”
織田作之助發聲了,出乎意料的,少年既不拒絕也不答應,而是問出了堪稱匪夷所思的問題。
“……不是,”被他噎到的江沅清頓了頓,她慢吞吞将手心的百面骰攥了起來,不給他看,“同伴之間沒有什麼必須不必須去做的,就算有,也不該由我、由同伴告訴你。”
那不就是以同伴之名的pua嗎!她又沒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
不管他懂沒懂,江沅清又認真叮囑了一遍:“必須做的事情,是你自己發自内心認可的才行。”
“我知道了,”織田作之助點了點頭,将雙手搭在腿上,語氣淡然道,“我答應你。”
看上去就像一隻自覺跳到籠子裡蹲好的垂耳兔。
你真的知道了嗎?啊?
……所以有時擔心孩子被騙得連褲衩子都不剩真的不怪她!這人完全沒有戒備心的嗎?
明明看上去是個沒有感情的殺人機器,但是意外的好說話是怎麼回事!
江沅清心情複雜。
“信任不容易搭建,但很容易被消耗,”似乎注意到了她外洩的無奈,織田作之助偏了偏頭,道,“你是我挑選的人,所以我願意将它交付給你。”
但這平白無故就得來的信任同樣十分脆弱,隻要有一點欺騙的種子便可以輕松摧垮它。
“那是時候該讓你看看成年人的力量了,小織同學,”江沅清将手中的百面骰抛上空中,曲起中指随手一彈,“要知道,大人這種東西就是拿來依靠的啊。”
有清脆的金屬骰子落地聲響起,但那枚百面骰卻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托住,停滞在了半空。
“我賭向上的那一面是一百,”悠哉悠哉起身的江沅清背手站在織田作之助的身前,俯下身凝視着他湛藍色的眼睛,“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少年沒有絲毫不自在,仰頭看她,語氣略有疑惑:“……這是儀式的一部分嗎?”
她隻是想耍個帥裝個逼她有什麼錯!
江沅清咬牙切齒。
“……你可以當成是,”江沅清用力擠出來一個猙獰的微笑,壓下曲指彈他一腦瓜崩的念頭,“閉眼。”
織田作之助“嗯”了一聲,順從閉上了眼。
湊近了看,她發現這個時不時讓她心梗的少年有着一副出色的好皮囊,未消退的嬰兒肥将他淩厲的眉眼用一層稚嫩的溫和包裹住,以至于如果忽略他冷峻的氣場,那完全可以把他當成一個鄰居家的可愛小弟弟來看待。
但很可惜,平和年代的孩子所擁有的嬌縱在他的身上無法體現半分。
他對某些事情看得很通透,但在有些地方卻又意外地遲鈍,這種奇妙的割裂感讓江沅清有些好奇他的過去。
畢竟從朋友那裡聽來的短短數言,根本無法概括一個活生生出現在她眼前的人。
不過她尊重别人,所以沒有動用自己的能力作弊。
況且假如有一天,少年真正懂得了同伴的意義,自然會向她坦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