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北遊昨天登記時就預感到那對網紅情侶會有點麻煩,沒想到麻煩會開始得這麼早。聽到龍心怡用嚴厲的語調讓那兩人穿好救生衣,他知道自己必須要上去看看。
快艇在海上行駛起來速度很快,稍微遇到一點風浪就會颠簸得厲害,有時甚至會有過山車般的乘坐體驗。今天海面上雖然沒有大風浪,船體的颠簸依然非常明顯。
上到二層甲闆之後,果然看到那兩個人正在和龍心怡僵持。張銘拿手機對着龍心怡,大聲嚷嚷:“你這是什麼态度,不能好好說話嗎?我們就是上來拍個照片,至于嗎?”
龍心怡氣得臉都紅了:“好好說話你們聽嗎?我說了幾次讓你們穿上救生衣、坐下來,不要站在那裡隻顧拍照,你們聽了嗎?”
費婷婷翻了個大白眼:“我們就拍兩張,馬上就好,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在R島,教練都主動幫我們拍照呢,你們這怎麼服務這麼差啊?”
葉北遊拍了拍龍心怡的肩,在發動機的噪聲中提高音量大聲說:“龍教練說的沒錯,你們兩位如果不想穿救生衣就去一層甲闆休息,不要在這裡影響船長開船。我們這裡有規定,遊客不穿救生衣不能上二層甲闆。”
費婷婷抱着胸皺眉:“你這規定也沒寫在哪啊。張嘴就說有規定,誰信啊?”
葉北遊冷冷看着對方:“這裡的規矩都是我定的,我說有,就是有。請你們下去吧。我現在不歡迎你們留在二層甲闆。”
費婷婷像一隻被拔了毛的雞,立刻尖叫起來:“你什麼态度啊?我們是客人哎!花了錢來受氣的嗎?你們那個破房間我昨天就想說了,真是太簡陋了!虛假宣傳啊!退錢!”
葉北遊還沒說話,發動機的聲音忽然停了下來,船當即原地停止。他怔愣一下,随即明白了船長的意思。
船長蒂法坐在駕駛席的旋轉座椅上扭過半個身子,攤了攤手,用英語說:“這樣我沒法開船。等他們安靜下來我們再繼續。”
葉北遊點了下頭,用眼神安撫船長,對張銘和費婷婷兩人說:“你們看到了,你們确實影響了船長。不過,我可以給你們五分鐘時間拍照。船停下,你們就可以不用穿救生衣了。等你們拍完,我們再繼續開船。”
兩人聽他這麼說,不由地都愣在原地。葉北遊淡淡地說:“抓緊時間吧。全船的人都等着,隻能給五分鐘。我要開始計時了。”
他真的擡起手腕,用戴在左腕上的潛水電腦表開始計時。
成知遠的聲音從身後扶梯下方傳來。低沉的充滿磁性的嗓音朗聲問道:“葉教練、龍教練,船怎麼停了?需要幫忙嗎?”
葉北遊眼睛盯着張銘兩人,大聲回答:“不用幫忙。等五分鐘就好了。”
“算了算了,别弄得好像我們拖累了别人一樣。”張銘擺了擺手,拉着費婷婷埋頭往扶梯走。
“真的不用?”葉北遊盯着電腦表詢問。
張銘不耐煩地說了聲“不用!”從葉北遊身邊經時既不減速也不避讓,故意趁葉北遊沒來得及完全讓開時撞了他一下,将葉北遊撞得踉跄。
龍心怡氣憤地指責:“哎你怎麼故意撞人啊?”
“誰故意撞人了?”張銘反駁,“就這麼窄的扶梯口,不小心撞一下不是很正常?”
說着假模假樣地對葉北遊擺了擺手:“sorry,店長。”
葉北遊拉住龍心怡,輕聲說了句“算了”。
他知道對方是故意撞自己一下,宣洩心中的不滿,但也覺得這種手段太低級太幼稚,并不想計較。可不湊巧的是,剛才踉跄後退時,身體的重量全部壓在受過傷的左腳上,引起了神經的痙攣反應。
葉北遊讓龍心怡先下樓,跟船長蒂法閑聊幾句,安撫了船長的抱怨。馬達重新發動之後,他才慢慢地扶着欄杆走下扶梯。
左腳的跟腱是兩年前的舊傷了,照理說不該這麼疼。可他這個傷當時沒能及時做手術,留下了後遺症,不僅走路稍微有點坡腳,無規律發作的神經痙攣更是讓他時常受到困擾。
他隻能暗暗祈願痙攣的神經盡快平複,不要影響随後的潛水行程。
一雙灼熱的目光在扶梯下迎接着他,是成知遠。葉北遊看了一眼便避開對方的視線,眼角餘光瞥見對方似乎伸手想來扶自己,見自己避開了,又不動聲色地收回。
“大家都坐好,還有十五分鐘左右我們就會到達第一個潛點。剛才耽誤了一點時間,我們的船會稍微加快速度,颠簸可能會更厲害。”葉北遊對着遊客們解釋。
成知遠低聲問他:“沒事吧,葉教練?你看起來臉色好像不大好。”
神經的痙攣已經基本平息,不過腿還在疼,即便隻是挪動一步都在陣陣抽痛。葉北遊知道自己的臉色肯定不會太好,不過他沒想到成知遠能看出來。
從前,一直在意對方氣色好壞、情緒高低的人,好像是自己。成知遠幾乎從來沒有問過自己類似的話。
他看向成知遠,男人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視着自己,仿佛無盡深海般充滿緻命的吸引力。葉北遊知道從前的自己也是被這種吸引力迷惑了,如同飛蛾撲進絢爛的火焰。
可是這男人,好像有點跟從前不一樣了。會是自己的錯覺嗎?自己對這個男人應該沒有什麼濾鏡了,盡管他确實擁有自己一輩子都無法企及的财富,但那些從來都與自己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