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神女相思情難耐,飲飛醋朝暮苦煎熬
皇城東宮,太子書案前的百枝燈樹徹夜未熄,隻有懸腕持筆的手影,在紙上流暢地移動。
章明悄然近前,看到案頭上堆起三尺來高的文疏,鼻尖一酸,紅着眼眶道:“殿下,歇歇手罷,都熬了三個晚上了。”
“差不多就完了。”禛钰頭也不擡地說,又寫滿了三張紙,總算擱下筆,後仰脖子,閉上眼長舒了一口氣。
父皇交待的事可算了結,他可以出宮見表妹了。
章明單跪在書案前,一邊替太子收拾紙筆,一邊向他彙報:“陛下駁回了殿下請見林禦史的請求,隻讓北靜王進去瞧了他一盞茶的功夫。今又命殿下去交泰殿習學要務。理國公曾孫柳新、定城侯之孫謝鲸、錦鄉侯公子韓奇、神威将軍公子馮紫英四人聯名發帖邀請‘王公子’五月初六吃賞午酒。”
“宮裡何時多了個交泰殿,我怎麼不知道?”禛钰兩肘撐在案上,閉眼揉了揉太陽穴,“這麼快又到一年端午了,既然他們誠心相邀,孤怎能不去?”
過了半晌,他蓦然睜眼,對章明說:“你去我庫裡,挑兩床紫茭玉簟、兩串迦楠香琢避暑藥香珠、兩柄烏金木雕花柄缂絲花蝶團扇、兩刀畫金如意雲黃粉蠟箋、五刀海月紙、十二枝湘妃筆、十二枝琺琅筆、十二枝檀香筆、十二塊蜜陀僧艾草香皂、十二瓶豨苓沐發膏取出來,再到王君效那裡拿一瓶香薷丸、一瓶藿香正氣丸、一瓶清暑益氣丸、一瓶冰霜梅蘇丸,打包好了,我給表妹送去。”
“殿下好剛口,比說書的嘴還順溜。”章明不由比了個大拇哥,也虧他一個不拘小節的人,為林姑娘想得如此細緻。
“去、去、去。”禛钰擺手攆他出去,忽感手腕酸疼,不由翻出林表妹送的鞲蔽,小心纏在了袖口處,完全把交泰殿的事忘了。
入夜時分大太監戴權,送步攆至東宮,叩請太子到交泰殿。
直到進了一處隐蔽的宮殿,裡頭擺着一張香花鋪底的大床,牆上高挂着數十尊,身姿妖娆的天女與龍首人身的男子,纏抱在一起的雕像,空氣中彌漫着誘人神搖魂蕩的暧昧氣息。
禛钰這才知道父皇命他習學的是什麼要事,這回不見真章,怕是不肯讓他走了。
四位開襟袒領的美人,身披璎珞金鈴,赤足而來,堵在了他身前。
染香的紗裙輕、薄、透,或豐腴或窈窕的曲線若隐若現。美人們個個低頭露頸,一副任君采撷的乖順模樣。
“看來父皇的美意,孤不能不領啊。”
禛钰扭了扭脖子,扯松了衣領,那略帶疲态的松弛感,迷人又勾魂的眉眼,隻把衆美人看得眼熱心慌。
就在美人們意亂神迷之際,禛钰移形換步,人已經出現在交泰殿外。
他撮唇作了幾聲杜鵑啼,很快四道黑影落在了玉階下。
“抱回去做老婆罷。”他雙手負後,閑庭信步般走下了玉階。
四名線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走進了交泰殿……
禛钰漫不經心地走了一箭之地,轉過九龍壁,忽然向太醫院發足狂奔。
一見到王君效,禛钰立刻兩手扣住了他的肩,疾呼:“救我!”
“啧,何必自苦,天下哪有忠貞不二的國君。”王君效一邊寒碜他,一邊往他嘴裡塞藥丸。
“鮮有也是有,多我一個又何妨。”禛钰生吞藥丸,咬牙切齒地說。
他一定會娶一位攜手終生永不相負的妻子,絕不讓母親的悲劇,在他妻子身上重演。
待他雙眼蟄紅滿頭大汗,從太醫院出來,天幕已是滿天星鬥。
他将手伸向天空,手臂上的鞲蔽閃爍出星耀似的微光。
原來,她在鞲蔽上綴了細小的夜明珠。
小表妹,抱歉了,我的妻子不可以是你。即便此情此景,我想到的隻有你,心疼的也隻有你。
禛钰回到東宮,将整個人泡進湯池中,迷迷糊糊間,見水中有一條赤色錦鯉遊弋過來,在他腿邊唼喋,吐出五彩斑斓的泡泡。
“你莫非是從天上來的?”禛钰覺得有趣,攪弄水波,将紅鯉從池中抱出。
忽然紅鯉抟身擺尾,化作小表妹的模樣,素紗紅衣依偎在他懷中,如同溫柔的水波,将他身心環繞。
她微微擡眸,淚眼迷蒙,纖手抱住他的脖子,半嗔半羞地問:“表哥,你為什麼不要我?”
“我要!”禛钰心頭一動,雙臂緊纏少女的纖背,傾頭深吻。
在一波波水流的刺激下,禛钰兩臂青筋暴起,在她身後用力一扯,紗裂如絮,水花亂濺……
夢醒後,禛钰躺在玉簟上,大口喘着粗氣,心悸而茫然地望向被他扯得七零八落的紗帳,内心被一股強烈的情緒脹滿。
不知從何時起,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喜,都牽動了他的欲與情。他如何能否認,自己渴盼與小表妹在一起,像所有恩愛夫妻那樣,朝暮厮守,魚水相歡。
端午正日,禛钰攜着四位梳了婦人髻的司衾娘子,到龍景殿向父皇謝恩。
宣隆帝見兒子總算開竅了,開懷大笑,虛僞地勸勉了幾句:“你既已解人事,亦不可貪戀繡閣煙霞,還需将謹勤功夫,置身于治國之道。”
禛钰跪地稱是,又将堆疊成山的課業政務,命人擡上來,恭請父皇檢視考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