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聽了這話,心頭比吃了蜜還甜,當下拆了發髻,抽出了袖中匕首,削了一绺青絲給她。永齡也散下頭發,向他伸出手來要刀。
他才要将刀遞過去,忽而心生警惕,又将刀收回來說,“還是我替你斷,省得你割傷了手。”
永齡繞到他身側,将一隻小辮遞過去,努了努嘴。
手起刀落的瞬間,一聲巨響驚飛群鳥,随之而來的是铛铛不絕的鐘聲。
有護衛匆匆跑來窺看情況,卻見一個披發散發的妙齡少女,正伏在攝政王身上……
永齡抄起榻上的枕頭砸了過去,怒道:“看什麼看!”
衆人隻得捂眼退了回去,夏守忠趕上來把門又關上了。
黛玉從另一間屋子裡轉出來,将永齡攙扶起來,急忙問:“吓到沒?”
“沒事,幸好沒有血飚出來。”永齡将被子挪開,看到水溶模糊的下半身,厭惡地皺緊了眉頭,“姑娘怎麼沒把他打死,就隻燒了他的……”
黛玉一邊替永齡绾好頭發,一邊解釋說:“裁治他是陛下要做的事,我們隻是阻止他篡權而已。閹人無後,勢不永久,那些追随他的人一旦得知這一點,就會生叛離之心。隻要動搖他的根基,再從内部摧毀就容易得很。”
潛伏在另一個房間的柳新轉了出來,捧了一套宮女衣裙給永齡,讓她改裝換面。
收拾妥當後,柳新又對黛玉、永齡二人說:“姑娘們速速離去,我來掃尾。”
“好,半個時辰後,你再弄醒他。”
黛玉取走了水溶身上的玉牌,讓夏守忠去了诏獄,将被關鎖在裡面的幾位大臣都放了出來,又将龍景殿偏殿的太醫給放了出來。
一群人來不及休整儀容,浩浩蕩蕩往龍景殿去了,探春也扶着華光公主趕來,直面頂盔掼甲的侍衛,表示一定要見到宣隆帝不可。
衆侍衛面面相觑,不知進退。
這時候安昌郡王王子騰騎馬過來,聲色俱厲地叫嚣:“你們這些奸惡佞臣竟敢越獄私逃,慫恿公主尋釁滋事,攪擾陛下養病,罪大惡極!來人呐,将這些人都綁了!”
誰知那些侍衛才要動手,就見滇南王的儀仗兵,圍攏過來,徒手握在了侍衛的刀柄上,以止事端。
滇南王沐昭甯好整以暇地走過來,對王子騰說:“我滇南子民因禮聖興學,感佩孝賢忠義文化,才齊心歸附中原。我輩感沐皇恩,改為沐姓,甘為西南之屏藩。而今你一介糾糾武夫,刻薄寡恩,枉顧綱常,憑什麼阻攔女兒探望父親,太醫診視病人,臣子拜見君主!
倘若你再三阻攔,我當即命滇南千萬黎庶日夜唾罵爾等篡權國賊,若不固守孝本,黔州百萬雄兵即刻拔營北上,肅宮廷以清君側。”
探春聽着他一腔激昂陳詞,感佩這位威震遐荒的滇南王,竟是這樣有勇有謀的少年人。
王子騰本就是不喜讀書的纨绔子弟,智量不及從小辯經的沐昭甯,再加之那些長于雄辯的老臣聲援助威,他漸漸招架不住。
隻得狡辯道:“并非我不肯讓你們去見陛下,隻是陛下所患之疾為巫病,需道士念經誦咒才能治好,親熟之人靠近,隻會徒增心魔,不利龍體恢複。”
這時候,黛玉走上前來,直面王子騰道:“安昌郡王,陛下久病不治,你難道不曾懷疑,那些給陛下念經誦咒的道士是假的嗎?”
王子騰睨了她一眼,皺眉道:“這不與林小姐相幹,沒你說話的份兒。”
黛玉笑道:“賈貴妃召我入宮來,就是為了揪出那些濫竽充數的道士,以免陛下被邪魔侵害,耽誤了病情。”
“我竟不知林姑娘還生了一雙火眼金睛,還能辨真僞。”王子騰諷刺道。
黛玉有備而來,談笑自若地說:“羅天大醮時,我受高功道長點化,記憶突飛猛進,道藏三洞經書悉數能默,還請殿内道衆出來,與我一一考較,方知誰真誰假。”
王子騰哪能讓她拆穿那些道士都是攝政王的私兵,十分不滿地說:“道友皆在施法做功,誰同你背道書呢。”
林海為女兒聲援道:“一無科儀壇場,二無道樂香燭,施的什麼法?做的什麼功?安昌僞王還在推阻什麼,莫非請來的都是假道士不成!”
衆臣也紛紛申讨助陣,慷慨呼号,群情激奮下,隻把王子騰說得啞口無言,節節敗退。隻得把那班道士叫出來,與黛玉比背道書。
背不下來的就是禍國殃民的邪佞,結果五百道士無一人能囫囵背出一段道書來。
滇南王當即下令,讓儀仗兵将這些人給扭送出宮羁押起來,又請了清虛觀的一班道士來,代替了那五百道衆。
黛玉拉着華光公主趁機搶入龍景殿中,大太監戴權正要阻攔,又被探春與永齡兩個纏住,不得靠近。
華光公主終于得見久違的父皇,然而床上的宣隆帝昏迷不醒,無知無覺,除了一點微弱的呼吸,簡直如死了一般。
黛玉四下留心窺看,竟未發現晴雯的身影,就連太醫院王正堂既不在太醫之中,也不在殿内。
這時候華光公主的抽吸聲傳來。
“他不是我父皇,他隻是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