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可忍孰不可忍,蘇清源也是從爾虞我詐中滾過來的,自然要想方設法給真宰相添堵。
他憑恃自己的美貌,一番花言巧語,勾惹得幾位大臣心旌蕩漾,鼓動她們彈劾真宰相邀寵獻媚、蠱惑君心,迫使女王将真如密驅逐出王廷。
對母親的孺慕之情,竟被人曲解至此,這讓黛玉十分難堪,又無法自白,說得再冠冕堂皇,越發有欲蓋彌彰之嫌。
真如密不忍女兒困窘為難,隻得當朝承諾:“諸位勿要傳謠,待明日家宅諸事停當,本相即刻離宮。”
黛玉缱绻不舍地望了母親一眼,隻得如此了。
蘇清源奸計得逞,笑逐顔開。
為了搬出王廷,杜絕謠言,下朝後真如密先回了新落成的相府,料理裝飾陳設的收尾事宜。
黛玉沐浴後,坐在寝殿妝台前,一頭鴉黑的柔絲披在背後,被晚風吹得如綢浪一般不住顫動。
想到明日就不能再與母親同枕而眠了,黛玉輕輕歎了口氣,低聲自語道:“多想在你懷中撒撒嬌,将你好好親一親啊。”
話音剛落,隻聽得窗外狂風大作,吹得她發絲缭亂,裙袍飛揚,襟裾大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膚。
“告訴我,你想在誰懷裡撒嬌,又想吻誰?”
一聲陰冷的诘問乍然響起,寝殿的庭燎瞬間熄了一半,光影暗了下來。
黛玉駭然回頭,隻見身穿金鱗甲胄,高束馬尾的男人,抱臂靠在窗台上,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半張臉陷入陰影裡,長馬尾被飙風冷雨,吹得左右飄揚,涼氣森森。
一股肅殺的腥氣撲面而來,分不清是血腥,還是雨腥。
“天呐!”黛玉掩口驚呼,霍然站起。
他一身甲胄未褪,是直接從戰場上趕來的嗎?
“你放心,鞑靼人已被我驅逐出境了,大事未定,我怎敢來見你。”
禛钰擡手解開鎖甲套扣,卸下沉重的甲片,一路東抛西擲,徑直向她走來。
他眸中滲着寒意,讓黛玉不禁露出瑟縮之态。
禛钰伸手捏住黛玉的下颌,陰沉幽深的目光壓迫下來,嘴角挂起一絲自嘲的諷意,冷聲道:“你退什麼?怕我吓跑你的新歡?”
“新歡?”黛玉蓦然想起衆人對娘親的惡意揣測,蹙眉道:“你這麼能掐會算,怎會不知,她是我至親至愛之人!無人能出其右!”
兩句話隻把禛钰氣得臉冒綠光,心頭火起,又慌亂至極,他低頭咬住她的唇,唇齒博弈間盡顯粗蠻。
離了他九個月,孤獨寂寞可以理解,聽琴品箫可以接受,但嫌他功夫不好,就跟别人同床共枕百夜不分,是不是也太過無情了?可恨他竟蔔算不出表妹新寵的那個人是誰。
就連橫超三界、跳出五行的漫天神佛他都算得出蹤影,唯獨“逃出塵網,逆天改命”的“死人”,無法窺探命運。黛玉如是,她那突然冒出來的勞什子“至愛”也如是。
自從收到了表妹另結新歡的決絕信,黛玉隻言未寄,她是否還對他有情,禛钰都不确定了。難以捉摸的命運,令他分外不安,隻得在戰場上,将一腔心酸憤懑向鞑靼人盡情宣洩。騎馳草原,長途奔襲,冒着被老爹廢儲的風險,啟用了從前平叛北靜王時秘密組建的甯遠騎兵,隻把鞑靼人殺得片甲不留,望風而逃。
此時此刻,在心愛的姑娘面前,他極力想做些什麼,證明自己沒有被表妹抛棄,隻是從“唯一”變成了“之一”。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必要時他也會逼自己慢慢接受。畢竟,他是鴻蒙,能容天地,也能容人所不能。
男人的吻步步緊逼,層層深入,帶着讨好與炫技,卻讓黛玉格外抵觸,想到娘親還要回來陪她最後一晚,萬萬不能留禛钰在寝殿,若是被娘親窺見了……
隻怕羞無地縫可鑽。
“今晚不行!”黛玉努力推開他,扯謊道:“我來月信了!”
禛钰已經出離憤怒了,說出來的話,都有一種燥郁癫狂的瘋感,“表妹當上女王也長能耐了啊,撒謊都不臉紅的。你的經期我記得比你清楚,就算你來月信了,我也能現場做法,為你斬了赤龍!”
說話間,他已經撕開了她的裙裾,将她的诳語,他的妄念晾在風中。
她的“至愛”今晚要陪寝,不想他在這裡礙事罷了,還懷疑什麼呢?那無情無義、寫滿嘲諷的信箋,每一個字都是她的真心話!
兩人推拉迎拒之間,黛玉裙袍盡裂,已然生惱,羞怒交加:“禛钰,你竟敢對我動粗!”她鼻尖一酸,委屈漫上心頭,漸漸紅了眼眶。
禛钰瞳孔一震,倏忽撤手,登時淚湧如泉,滿心都是愧疚,慌不疊地央求:“表妹,我錯了,我再不敢了……”
隔了半尺了距離,他才看清自己攜來的灰雨,沾染了她光潔白淨的肌膚,醒目至極,更是心疼懊悔,不該亵渎。
黛玉背靠妝台将氣喘勻,再次搖頭警告他:“今晚真的不成,我不想在她面前失态。好歹彼此留一點顔面,将來你們才好和睦相處啊。”
就連敷衍遮瞞都不屑做了嗎?何必說得如此直白!他狂馳千裡,孤闖西海過來看她,可她卻不要他!讓堂堂太子纡尊降貴,為她的“至愛”退位讓賢,要他委屈自己來維系女王後宮的和平!
禛钰用力閉了閉眼,牙齒磋得咯咯響,腮骨兀然突起,胸口滿是錐心刺骨的痛。
“表妹今晚你隻能留下一人,我希望那個人是我。”他幾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至少要給她留下選擇的餘地,他還得洗個涼水澡冷靜一下,要溫柔簡淨,不要殺人。吓到她,氣壞她,心疼的不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