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響指,哈爾身上的痛楚緩解了不少。
那人将信封交給了哈爾又說:“這裡的姑娘憑你挑揀,帶幾個去漠北也無妨。”
哈爾收了信,拿在手裡掂了掂,就揣進懷裡走了,并沒有帶走一個姑娘。
淬了毒的糖,他可不想再吃了。
隻是信使而已,又不是叛徒,而況烏蘭楚倫未必會接受異族結盟。
他已經想好了,送完信後就想辦法渡海去茜香國,他并沒有犯罪,女王一定會原諒他。晴司長也一定能治好自己的病,然後再向女王請求,将晴司長嫁給自己為妻。
經過晴司長仔細的甄别,那八個姑娘中,隻有黃蓮心與白梨蕊二人同屬于一個主人,其他六人都是被擄劫來的普通姑娘。
失去主人又奴籍無考的奴婢,按律将歸并為官奴。在應天府的地界,女奴的第一去向是遣發到織染局,梭織段匹或者染練絹布。
若不想參與勞動,可以主動請求人牙收買,進而發賣。
到了下晌市舶司閉市的時候,人牙果然來了,以略高于官價的銀子,重新立了契子,買走了蓮心與梨蕊。
想到有人在打哈爾的主意,必是想在自己身邊契釘子。黛玉多留了個心眼,并沒有立刻派北戎人跟蹤兩個丫鬟的去向,而是連夜趕去了金陵城,在一片晨光中叩響了蘇家的大門。
林海的管家萬隆,還在蘇家等着大小姐,一見到黛玉,滿臉笑意地說:“大小姐,您備的整整一船鹽和海帶、紫菜,都如數送給滇南王夫婦了,他們歡喜得不得了。”
“那就好,滇南那裡什麼都好,就是缺鹽,得瘿病的人不少。”
這也是滇南王在《滇南圖記》中記載的内容,幸好她看了一遍就記住了這個。這一船鹽,足夠滇南百姓吃上半年了。
黛玉又問萬隆:“今年咱們在南邊的莊子收成如何?”
“也算是豐收了,比去年多了一千三百二十石。”萬隆笑道。
黛玉不由想起禛钰頭上的白發,心裡萦纡着難以言喻的傷感,她壓下這一股情緒,冷靜地吩咐道:“萬隆叔,從今天起,你每天想辦法在江南維揚一帶收購糧食,每天以兩三萬石計,陸續将林家在南邊的所有地上倉廒改造成堡壘,建立秘密地下倉廒,争取明年夏至之前,屯足三百五十萬石糧食,已備軍儲。”
萬隆心中一凜,臉色驟變:“要打仗了嗎?”這麼大一批糧食,足夠應天府百姓吃上半年了。
“明年年景不好,隻怕漠北要鬧饑荒了,有備無患。”黛玉神色凝重,幽幽一歎。
她吩咐晴雯讓魯雁、海青、吉祥、查虎四人将錢箱擡了出來,把鑰匙交給了萬隆。
“萬幸不打仗的話,在春夏水旱不定的時節,這些糧食放出去,也能平抑市價,避免奸商投機,争搶糧源,哄擡價格。”
萬隆接過鑰匙,鄭重地點了點頭,“我這就着手去辦。”
黛玉給他配了十二個北戎扈從,供他差遣,另有十二個影衛隐在暗處,既是監視也是保護。
草原三部之所以能橫掃河中,是因為他們的戰馬耐力強,行軍速度快,所以軍需消耗少,攻城略地之後立馬屠城劫掠糧食,以戰養戰。
黛玉考慮的是,與其讓王師懸師北地,頂着朔風冷雪苦戰,糧食也不斷損耗在運輸路上。萬一敵軍勢不可擋,還不如北地堅壁清野,以長江為甕,誘虎出山,迫使其勢孤援絕,而後南北夾擊,在水上與他們開展消耗戰,方能永絕後患。
誠然,這是不到萬不得已的策略,建立在北地陷落的前提下。
與萬隆談妥了大事,黛玉才進二門,與迎春會面。
迎春将黛玉接進上房,姊妹二人彼此打量了好一會兒,閑叙闊别溫寒。談及元春之逝,賈母之病,又難免傷感。
黛玉安慰了迎春一會兒,又見過了她兒子蘇宣,送了他一架兩尺高的木制搖擺馬。
小蘇宣一坐上去,就不肯下地了,牽住缰繩,口裡“駕、駕”的喊個不停,實在稚氣可愛。
“我此次來,一則來看望你,二來也是有事,要請表姐夫協助。”
迎春笑道:“今兒他剛好休沐,我帶妹妹去花廳談。”
如今的雲騎尉蘇信,已經升任金陵衛正四品指揮佥事了,負責應天府防務。
金陵衛不隸于五軍都督府,行動上無有掣肘,這是黛玉要勞動蘇信的原因。
成為父親後的蘇信,已經蓄了胡須,顯得成熟了許多。
黛玉表明了來意,請他協助父親林海追查薛家販賣禁物,交通外夷的證據。
雖說父親有抓捕私販的權力,但他手下的人長期徼巡在長江沿線,許多不法商販都記得他們的面目,容易打草驚蛇。
同理,黛玉手下的北戎人,形貌異于漢人,非常醒目,也無法擔負此任。
蘇信思忖了良久,同意抽調一個總旗的兵力來暗查此事,但出于謹慎,在抓捕疑犯之前,還需要得到陛下或太子的許可。
黛玉當即在紙上寫了一則教令,當着蘇信的面,從袖中取出太子印,蘸上印泥,給钤了上去。
蘇信不由咋舌,想起從前他為了娶迎春,認了太子這個保山老爺,信誓旦旦地對太子說:“九子不忘媒,殿下隆德盛情,蘇信永志不負。願效犬馬之勞,報君深恩。”
太子笑道:“你隻把林姑娘當成我,盡心竭力報償給她便好了。”
這話果然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