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蓁蓁睡醒了，已經快到用晚膳的時間了。睡了這麼長時間，醒過來真是頭昏眼花，婢女一擁而來，替她更衣梳妝。

依舊是青色的旗裝，很素淨的顔色，上面用銀絲繡着純白繡球花，朵朵簇擁在一起，有點江南水鄉的婉約雅緻。

這種顔色，妝扮将她容貌中的脆弱楚楚襯托了出來，眉眼間是一股如清水般的純粹幹淨，眼尾較長，微微上翹，眼睛又大又圓，這種杏眼，讓她整個人看起來天真極了。

蓁蓁的皮膚白皙，所以并不沒有上鉛粉，隻補了兩筆黛眉，眉心貼上了白色梅花形的花钿，為眉眼增添了幾分仙氣。

她手指一抹，沾上玫瑰花汁做的唇脂，鮮潤明豔。

婢女為她挽了漢人姑娘喜歡用的桃心髻，将頭發盤成扁圓狀發髻，隻佩戴了幾樣玉飾，鬓發用幾隻精巧的銀制蝴蝶點綴，整個妝扮素淨雅緻，卻突顯了她氣質中的脆弱溫柔。

“夫人眼光真的是好，小姐穿青色，真的是好看極了。”袅袅誇贊她，語氣真摯，又帶着點刻意讨好的味道。

“像那些紅啊，綠啊，穿金戴銀。富貴是夠富貴了，可都太俗氣了。還是小姐和夫人這樣的妝扮，看着讓人舒心。”

蓁蓁輕飄飄地暼了她一眼，并沒有出聲反駁，雖然老是嫌棄這副身體太沒用了，但不可否認，她這張臉，是真的美啊。

她原本的容貌，明豔妩媚，天生有股嬌憨俏麗，但這張臉，卻是另一種截然不同的風格，美的沒有絲毫攻擊性。

隻眉間微微蹙起，連她自己看了，都有點心疼，更何況别人。

她對着銅鏡裡影影綽綽的美人，眨了眨眼睛，美人也跟着眨眼。眉如翠羽，眼似水杏，如輕雲出岫般溫柔朦胧。

這是一種脆弱而溫柔的美，這種美，遺傳于紅夫人。那就是一個陰郁，柔弱的美人，像是潰爛在泥裡的玫瑰，很多時候，她都覺得，對方并不想活着。

蓁蓁安靜地欣賞着自己的美麗，無論看多少次，她都不禁贊歎。這樣楚楚動人的眉眼，有幾個人能不喜歡。

她自然不能例外，可再喜歡，這也不是她自己的東西。

袅袅許久沒有聽見小姐應她，有些忐忑不安，觑了一眼小姐，嚅嚅說：“奴婢……又說錯話了嗎？”

“……怎麼會呢？”蓁蓁回過神，她擰過頭，嬌嗔道：“你啊，淨愛多心。”

她摸了摸指甲上顔色已經有些暗淡的蔻丹，想着什麼時候應該再染指甲，站起身，揮退了一群人，去羅漢床找自己沒看完的書。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不過是兩句玩笑話而已，有什麼不能說呢。”

她坐到羅漢床上，脫了鞋盤坐下來，袅袅走過來為她掌燈放在桌幾上，“小姐仔細眼睛。”

蓁蓁翻開上午看到的地方，取出書簽放到手旁，又聽見袅袅說道：“下午的時候，二小姐又和明玉格格鬧起來了。”

“因為什麼事啊。”她沒擡頭，心思卻不在書上，聽見對方說道：“似乎是因為兔子……”

她挑了挑眉，聽出袅袅語氣中的吞吞吐吐，擡起頭：“說吧。”

袅袅觑了她一眼，撇了撇嘴好像很不滿：“光是争兔子也就算了，明玉格格為了打擊二小姐，還……還說馬爾泰府教養不好，說小姐是……庶女，瞧着修養卻比她們好些。”

她這聲“庶女”說的極輕，想必明玉格格的原話不是這樣委婉。蓁蓁輕笑了一聲，她從不覺得紅夫人做妾輕賤，也不覺得庶女的身份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