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心殿寝宮,擺着錯銀雲龍紋銅爐,熏香冉冉升起,一股很濃的甜香撲面而來,嗆得蓁蓁捂着嘴咳嗽,她心跳的很快,升起一股很奇特的感覺。
李德全守在珠簾外面,她繞過屏風,好幾日不見,萬歲爺蒼老許多,蓁蓁一眼就瞧見對方頭上若隐若現的銀絲,他支撐着胳膊,要起來,她趕緊過去扶住,他身上是明黃色的寝衣,上面繡着二龍戲珠。
“你來了啊。”萬歲爺聲音有點嘶啞,拍了拍蓁蓁的手,由她扶着靠着床坐着,他的鳳眼有點混濁,藏着紅血絲,疲倦地阖上眼皮,“既然你來了,那就給朕念念奏折吧。”
“萬歲爺不想着好好歇歇,偷個懶,這時候了,還一心惦記着朝政……”
蓁蓁說話語氣一貫很輕快,她斜睨瞧了一眼萬歲爺,瞧見對方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罷了罷了,你這小丫頭嘴巴也是厲害,近日來讀了什麼書啊,給朕念一念便是。”
“萬歲爺不早說,我可沒帶來。”
說來也奇怪,他一見到蓁蓁,心情就好了起來,頭也沒那麼疼了,他眯着眼睛,瞧着那張鮮潤年輕的臉,她的杏眼盈盈,理所當然地朝他撒嬌,一切的,一切的,都跟符合他的心意。
“若不然,蓁蓁給萬歲爺彈奏一曲琵琶吧。許久沒有動手,生疏了許多,萬歲爺可不許笑話我。”
蓁蓁想了想道,萬歲爺好脾氣地答應了,把叫來了李德全,讓對方把他的私庫開了,去取雙鳳琵琶來。
這小丫頭還真沒騙他,一手琵琶彈的勉勉強強,時不時錯音,唱的倒是還不錯,萬歲爺阖上眼皮聽着,似乎是容若的詞。
他的思緒逐漸随着唱詞飄到很遠,他想起了赫舍裡,容若,皇瑪嬷,他們的臉一一閃過,包括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心裡竟然是這些日子難得的安甯平靜。
“……被酒莫驚春睡重,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隻道是尋常。”
關于皇上秘密召見其他阿哥的事情,蓁蓁找了個時機傳給了芸香,對方臉色一變,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雖然很想知道,芸香會怎麼把消息傳到毓慶宮,但蓁蓁是真沒這麼閑,實際上,萬歲爺的病加重了許多,太醫說,是憂思過度,邪祟侵體。
他整宿整宿睡不着,脾氣也越來越差,隻有蓁蓁過來服侍的一段時間,心情會好一些。
李德全現在是巴不得蓁蓁就長在這了,但也沒辦法,萬歲爺病成這樣了,還放不下朝政,時不時要傳個大臣、阿哥過來,蓁蓁也隻能避開。
而且,大約是香的緣故,蓁蓁近來心情雖然還可以,也感覺不到疲倦,但咳疾又起來了,請太醫看了,隻說是老毛病,吃了藥也不見好。
李德全怕傳給萬歲爺,根本不敢叫蓁蓁往禦前湊,可皇上那邊又實在離不開她,隻是讓她隔着屏風陪萬歲爺。
因為蓁蓁陪在跟前的時候太長了,撞上了四爺、八爺兩次,倒是那位曾經深受萬歲爺喜愛,跟太子爺分庭抗禮的直郡王(大阿哥)遲遲見不到人影。某天午後,她終于在養心殿瞧見了太子爺。
他穿着杏色的蟒袍,沒上次見的那麼消瘦了,直挺挺的跪着,眉眼清俊,還算精神,整個人沉穩了許多。
“皇阿瑪。”
蓁蓁站在屏風後面,看着裡面的人,太子爺跪在床榻前,頭抵着地,聲音都是哭腔。
“兒子一直擔心皇阿瑪,今日一見,皇阿瑪消瘦了許多,都是兒子不孝,竟然為了墜馬一事頹廢至此,辜負皇阿瑪多年的提點教導。兒子知道錯了,皇阿瑪也該多保重自身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