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裡無雲,一排绯色的裙,身姿輕盈,宛若紅霞落于台。
薛教習單獨叫她到一邊。
正在練舞的姑娘們有意無意瞟來探尋的目光,直到姑姑斥責,她們才收了心,認真排練起來。
“你知道我叫你過來,是什麼事情嗎?”教習停頓了一下:“宣平侯府李三郎,你與他可是舊識?”
窈窈愣了一下,燕國長公主驸馬家的庶子,“不是。”
教習既然說是對方,肯定有原因,她仔細回憶,幼年她曾在長公主府待過半年,但确實沒碰到過驸馬的庶子庶女,“我跟他并不認識,教習為何會這麼問?”
“這便奇怪了。”薛教習并不曾疑心窈窈說謊,隻是有些詫異,眉頭緊鎖,餘光瞄到她時,露出安撫的笑,道:“我隻是随口問一問,興許是我想多了。隻是長公主家的這場宴會,能避則避為好。”
她似懂非懂點頭,心裡已經有了猜測,但教習不說,她便不問,隻點頭,抱怨道:“我也不想去的……隻是,不是說長公主指定我去領舞嗎?”
教習目光拉遠,落在那片绯色,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若是你因為旁人的原因去不了呢……”
窈窈一愣,什麼意思,她下意識側頭去尋找教習的目光,卻被對方拉住,冰冷的掌心附在她的手背,凍得她一激靈。
她探尋地望向教習,隻看見對方無懈可擊的笑容,那刻,她才後知後覺明了,不太确定地道:“教習是想……”
薛教習握緊她的手,輕聲道:“你不是不喜歡朱慧玉嗎。那就選她了。”
“可是——”可是教習不是留着朱慧玉有用嗎,窈窈正想說,可猛然停住,小心翼翼道:“教習的事情已經……辦過了?”
薛教習含笑不語,她目光越過窈窈,也不知停留在何處,顯得過于複雜,隻輕輕道:“是……所以她已經沒用了。”
“教習向你保證,她一定會背後趕出宮去,外頭的教坊司……呵,一團污穢。”教習望着她,“你不開心嗎?”
窈窈愣了愣,沉默下來,她确實讨厭朱慧玉,而且對方曾經害過她,但要說多開心對方遭殃,倒也沒有,大概是最生氣那會兒已經過去了,現在隻是有些膽寒,畏懼這個宮廷森嚴,勾心鬥角的時代。
她搖了搖頭,認真道:“多謝教習。”
“談不上開不開心,她有此禍,也是咎由自取,當日她害我,便該想到會遭報複。”
教習欣慰點頭:“不錯。”
“你能這麼想便好,是她先來害你的,你不必為她心軟,為此愧疚難安。”
窈窈心裡一頓,她沒有看教習,隻是默默垂下眼眸,心裡酸酸的,她并不是心軟愧疚,隻是……覺得害怕而已。
害怕有一天,自己變得面目全非。更害怕,她也會這樣輕描淡寫地被人安排好命運,然後,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個世界。
教習也沒有多說什麼,“去吧。”
她福了福身,繼續去練舞。
但事情發展永遠出乎人的意料。朱慧玉竟然攀上了苗昭容這棵大樹。雖然沒有被要去服侍,但苗娘子也是隔三差五點名朱慧玉,要她過去演奏歌舞。苗娘子出師有名,借口以歌舞排解喪子之痛,哪怕聖人聽聞也隻是寬慰,命教坊司用心演奏排舞。
教坊司裡便開始謠傳,說朱慧玉要飛上枝頭變鳳凰,巴結奉承她的人更是多了去。
而薛教習隻是冷眼看着,但在窈窈跟前,絕口不提這個人,她心裡猜測,估計教習正在心裡琢磨,如何不動聲色除掉朱慧玉。
這事一出,原本定好的事就心照不宣取消了,隻是臨去長公主府前時,教習叮囑道:“一切小心。”
隻是她要小心什麼,薛教習卻沒說,她們都不清楚,這一趟,到底有沒有意外,隻是兩個人心底都隐隐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