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平靜地跟他們行禮問好。

你們并沒有過多的話，因為你生而知之，又一貫安靜冷淡，你跟祝家父母的關系一直淡淡的，并不親近。

祝夫人發話，讓你彈奏一曲，下人拿來古琴，你跪坐在蒲團上，雙手撫琴，圓潤清脆的琴音随着你的彈奏流出，你擡眼望去時，祝老爺還在看你抄寫的詩，止不住點頭。

“字寫得還不錯。”祝老爺微微點頭，他眉宇微皺，驟然提高的聲線顯得有些刺耳，“就是這琴，怎麼彈的還是這麼毫無感情！”

他不滿地盯着你，你站在大廳中央，并不說話，隻看着下人收拾你剛剛坐下的蒲團，彈奏的琴，祝老爺眼睛一瞪，拍桌子站起來：“問你話呢！”

他吹胡子瞪眼看祝夫人，“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養出的女兒，跟個木頭似的，嫁去馬家，人家能喜歡這樣的兒媳婦嗎？”

祝夫人臉色不變，手順着他的胸膛順氣，不斷安撫，他喘着粗氣，最後又平靜下來，不再發怒隻拂袖而去，興許又去保養他的臉了吧。

你冷眼望着他離去的背影，覺得有點可笑。

祝夫人并沒有指責你，她将你帶去了内室，然後一句話，如驚雷般劈下來，驚得你渾身一顫。

“英台，你想去書院讀書嗎？”

你陡然一震，這一刻時間仿佛随着她話語落地而停滞不前，唯有胸膛飛速的心跳，震響耳膜。

如果這是一個遊戲，或許此刻會出現命運的分支，去，或者不去，都将影響你最終的結局，但可惜，這是真實的人生，事情的發展，并不随着你的意願停止或者往前。

“這男裝，是我小時候扮男裝去讀書用的。”

你順着她的視線望去，看見了婢女捧着的白色衣袍，黑帽子。

祝夫人臉上浮現一種複雜的神情，你難以猜測她此刻的心情，隻是隐約感覺到她内心的震動，她緊緊攥着你的手，“重啟書院的院士夫人，是我讀書時師娘，我會寫信給她，托她照顧你。”

“隻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她眼眸閃爍一種異彩，聲音漸漸低沉下去：“英台你自小便懂事，乖巧聽話，從未忤逆過父母，但我知道，你心裡一直藏着一把火……可此事非同小可，你得答應我，決不可向任何人透露你是女兒身，也不能跟男同學有肌膚之親。”

你渾身猛地一震，祝夫人攥得你胳膊發疼，你并不說話，隻默默點頭，她攬過你的肩膀，柔聲道。

“孩子，出嫁前去看看這個世界吧。”

你聞到了母親身上的香味，是一種令人安心的氣息。

她比你想象之中的更了解你，但你好像從未真正了解過祝夫人，原來她年輕的時候，曾女扮男裝去書院讀書，那又是怎麼樣的一個故事呢？

你知道，女扮男裝前往書院讀書，或許是祝英台悲劇命運中的一環，但你仍然不受控制地期待着去看這個世界。

來到祝家十七年，你卻從未踏出過府邸半步，當你坐上去重啟書院的馬車時，祝府外碧藍的天，新鮮的空氣，無不吸引着你，你掀開一面的車簾，手伸向外面，是和煦輕柔的風。

你忍不住回頭去看，飛揚的塵土之中，站在府門口送你的祝夫人，宛若一尊泥塑菩薩，随着馬車駛前，你們距離漸行漸遠。

你看不清她臉上的神情。

但她如雕塑般伫立在祝府門前，望着你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