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溪還在錯愕,錦雞精卻大喊:“店家吃他吧,他是螃蟹!煮螃蟹我們還沒吃過哩!”
謝冠瞬時氣勢上來了,一下才地上蹦了起來,怒道:“哪裡來的小妖怪敢在我頭上撒野,也不看看我是誰?”
他龇牙咧嘴,企圖讓自己看上去格外的兇神惡煞,卻不知是什麼東西忽然被投入了他的嘴裡。
這是什麼奇怪的妖法?不好!中計了!但他的舌頭卻已經自己舔了那塊……咦,好甜。
謝冠咂摸咂摸嘴,眨眨眼睛。
片刻後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才往上瞧了一眼。
頂上的青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敖摩昂看懂了謝冠眼中的渴望:“……”
就差沒把“殿下,我忘記帶錢了又想吃東西怎麼辦”這一句話寫在臉上了。
溫溪見到一條巨大的青蛇慢慢地從盤踞的樹上下來,說不害怕是假的。但是她沒感受到青蛇面前的妖氣,那豎瞳眯起來的時候并無危險之氣,隻有威嚴。
這不是普通妖怪。
“哪裡來的蛇精,如此放肆?”敖摩昂早已刻意掩去自己身上的龍氣仙霧,錦雞精之前也沒見過他,對生面孔的态度也算不上好,“溫店家,蛇羹你做不做?我以前聽山下的捕獵人說蛇羹異常鮮美。”
說着她撲上去便要啄,敖摩昂在轉瞬化作一位青衫男子,冷着臉一揮,錦雞精連帶着一衆還在桌上的小妖都被掃在了地上。
“自不量力。”敖摩昂冷哼一聲,溫溪立刻說,“請問需要什麼?本店開業酬賓,贈送甜水汁。脆皮,去上茶。”
她笑起來:“客官請坐,隻是在本店買吃食不要打架。”
謝冠呵道:“我家殿下要用膳,還不通通閃開,看着我們幹什麼?滾遠些!”
敖摩昂道:“你這攤子上也不過一些殘羹冷炙了,怎好意思稱得上是店?這些個小吃食看着不過是打打牙祭的小東西。”說罷也還是低頭看起來。
“香倒是挺香,但不像是有真東西的模樣。這黑乎乎的玩意又是什麼?”他指的是那邊的鹵鴨翅。
錦雞精知道自己抵不過這青衫男子,又羞惱不肯走,溫溪已經從這名掉下來的随從口中判斷出男子身份不凡,知道錦雞精他們惹不起,便将芭蕉葉化成另一簡單些的一桌,讓其餘妖精坐下。
脆皮去給敖摩昂與謝冠都上了一壺甜水汁,謝冠看了眼敖摩昂的神色才悠悠道:“便把你這招牌的拿上來瞧瞧吧。”
東西确實都賣的差不多了,溫溪隻能重新攤了兩塊粟米鍋貼,切平整了之後做成兩份瘦肉丸子鍋貼湯,佐上兩個鹵鴨翅與柚皮糖,又遞上兩兜香蕉幹,斟了一壺桂花粟米酒端了上去。
“客官且慢用。”
敖摩昂輕飄飄瞅她一眼:“小小的香蕉精竟敢在這兒擺攤,知道這是什麼地界麼?也不怕那妖猴爬出來吃了你。”
“大聖不曾吃人,也不吃妖怪。”溫溪答的不卑不亢,“他昨日已和唐長老上路西去,一定能求得真經回來。”
這小妖精竟然還知道孫悟空要去取經的事?敖摩昂心中吃了一驚,不過面上不顯,隻是嗤了一聲,随手丢給溫溪一顆珍珠般的珠子,“抵銀錢,不必找了。”
……是夜明珠。
加上侍從方才稱之為男子為殿下,想必這公子是龍宮的人,隻是不知到底是誰。
溫溪将珠子在手心裡攥緊了,礙于這份賞錢貴重,她便親自過去倒了兩杯酒。
酒液中飄着的金桂極香,敖摩昂原本隻想端詳片刻,被竄進鼻腔的桂花香氣蠱惑,小抿一口後神色微變,直接仰頭一飲而盡。
“竟然比宮中的瓊釀更有滋味……”
溫溪道:“客官,這些小食最适合下酒。”
見敖摩昂真一杯杯喝起來,卻是不吱聲,還真要去拿别的東西吃。謝冠摸不準他的心思,且自己又急又饞,壓低了聲音道:“大殿下,你真要在這兒喝來路不明的酒?我們還得沿着這方向去找三殿下,不然我們怎麼在壽宴時趕宮中。”
敖摩昂道:“三弟素來貪玩,他此番出來慣是玩鬧,身上的氣息都不曾隐藏,就在那山底鎮上,如今正和一孩童鬥蛐蛐玩兒,賭注便是一顆……”
敖摩昂似看到了那般場景,話沒說完便皺了皺眉,“身邊還跟着好些個精怪,胡鬧。便讓他長長教訓,我明日再去尋他回來。”離老龍王的壽辰還有八日,敖摩昂知道還來得及。
主要是他嘗到了這東西滋味确實少有,如此便不想離開了,讓人吃的身體舒暢,也變得懶洋洋的。
敖摩昂懶得和謝冠唧唧歪歪,往他嘴裡丢了片香蕉幹,成功地堵住了謝冠的嘴。
兩人的對話都極為小聲,卻沒避着其他人。敖摩昂倒是避諱這些外面的小妖,此處離西海龍宮山高路遠,這些小妖怪知道又如何、
殊不知多了溫溪這個變數。
炮仗與脆皮的聽力極好,此時正站在溫溪的左右肩,悄悄将那主仆二人的對話全複述給好溫溪聽了。别人不倒是不明白,但穿過來的溫溪從關鍵詞“大殿下”與“三太子”可以很輕松地推斷出面前人的身份。
西海龍王的大兒子敖摩昂,玉龍三太子的哥哥。
貪玩是貪玩的,要不怎麼能放火燒了自己親爹的殿上寶珠。啧,真是個熊孩子。算算時間,溫溪吓一跳——
不會這麼巧吧,不會玉龍三太子犯錯就在這個時候吧?
溫溪出于好意提醒了句:“客官若是有事辦完事再來也好,小攤就在此處,長期開放。你的夜明珠還能抵過許多頓吃食錢,歡迎下回再來。”
她又道一聲:“我這兒不一會兒也要準備收攤了。”
敖摩昂哼了聲,卻出人意料地沒為難溫溪,将那一壺酒一口飲盡了,湯與甜茶也一并喝完,揣上那袋餘下的香蕉幹一飛便沒影了。
第二日,溫溪以為敖摩昂不會過來了,沒想到他又帶着謝冠過來喝了兩壺酒,吃了一盤新制的鹵豆幹走了,還打包了香蕉幹。
第三日,大殿下還未去尋弟弟,喝了三壺酒,打包了粟米鍋巴、香蕉幹走了。
第四日,敖摩昂熟門熟路坐在桌上便道:“四壺酒,豆幹與粟米鍋貼,鹵味全都呈上來一份。那個香蕉幹今日有多少便給我多少,包了!”
脆皮忍不住道:“大殿下,您可是猴變的?我以為就我孫爺爺那樣威風的人如此愛吃香蕉幹。”
溫溪忍不住笑了,謝冠冷哼一聲道:“那妖猴是你孫爺爺算什麼威風的?我們大殿下這是在考驗你們,想給你們一樁更威風的大買賣!實話告你們,我們從西海龍宮而來,這是我家大殿下敖摩昂,他想讓溫小妖來我們龍宮壽宴上做大廚子。”
敖摩昂正想擡頭問問溫溪的意見,遠處天邊卻飛來一名臉色慘白的鳌蝦大将,着急忙慌地跪在敖摩昂面前:“大殿下,壞事了!三殿下他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