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子甲沉重,可實在保命。
高烈度團體械|鬥,作戰中血肉橫飛,與死神共舞。
腎上腺素高峰期過去,渾身都是熱汗,頭發盡已汗透。緊握着雙刀的雙臂,酸軟緊繃,微微發抖,力竭到幾乎已經失去知覺。
漆黑的開封官差袍服上濺滿了腥血,分不清是自己的,還是敵人的。鐵鏽氣鑽入鼻腔,濃郁到作嘔。
心髒在胸腔中瘋狂地泵血,咚咚咚狂跳,宛若擂鼓。
我撲過去扶住跌倒的馬澤雲。
“怎麼樣澤雲,還好麼?”
“沒事兒,不是大傷,”捕快搖頭,靠着船上的巨大木箱,隐忍着劇烈的痛楚,竭力平複呼吸,按壓住滲血的傷口。
艱劣情境所緻,口不擇言,我笑,笑罵了句。
“你他|娘可是佩戴着霖山寺的護身香囊的,若是犧牲了,老子回頭就糾結鷹子、蒙憨子一幹兄弟,把佛祖的金像給砸了。然後回了開封,把你老婆給占了,汝妻子吾養之,汝可安心去也!……”
“去你大爺的!!!蘭兒隻深愛我一個!!!”他精神了些,咧着虎牙,賤笑開,不輕不重的力道,給了我的肩膀一拳,“快去查看裡面的孩子,拐子喪心病狂,為了控制貨物,指不定對他們做了什麼。”
丁剛已經帶着官兵殺進去,把篷布掀開了。
灰暗狹小的空間裡擠着幾十個小豆丁,都是四五歲到七八歲之間的兒童,衣衫褴褛,蓬頭垢面,散發着難聞的酸臭味兒。蜷縮着,不說話,不出聲,沒有表情,沒有任何人類的情緒。
一雙雙麻木不仁的暗淡眼睛,生理性地循着光線望來,又溫馴安靜地垂下去,比鬼魂更幽寂。密密麻麻,毛骨悚然。
“…………………”
丁剛飙了句髒話,猛一把抓住線人的衣領,揪了過來,吼罵:“怎麼回事兒?!!”
“饒命啊大人!饒命!”拐子抖若糠篩,不住地擺手蜷縮,生怕被官刀現場剁了去,“沿河運輸,關久了都這樣,木木呆呆。”
“……也、也有活躍的。為了防止小孩子亂跑亂叫,引起停泊附近的官府盤查。都會做些處理……把最活躍的小孩抓出來,當着其他孩子的面,按在案闆上剁胳膊、剁腿、剁碎,哪個孩子吓得哭出了聲,接着就輪到出聲的孩子。”
“幾次恐吓過後,貨物就這樣了,這行都如此處理,很正常很正常啊……”
畜生。
殺千刀的畜生。
碎屍萬段,死不足惜。
禍害了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多少父母一夜白頭。
“砍斷纜繩!脫錨!——”
“讓船順流飄到河裡去!——”
“絕不能讓官兵得逞!!!絕不能讓貨物落到開封府手上!!!……”
幾個該當千刀萬剮的拐|子頭目在聲嘶力竭,下達緊急指令。
我在黑暗中毫無表情地擡起袖箭,借着晦暗不定的火光艱難地瞄準,破風激射而出。第一箭躲過了,第二箭深深釘入了小腿,慘叫得撕心裂肺,立時被旁邊的官兵補刀,砍死在了甲闆上,頭顱咕噜咕噜滾動,噗通落入了河水中。
“石頭!你個爛心腸的賤驢!臭|雞|巴的混賬!出賣我們給官府!都是鄉裡鄉親啊!怎麼忍心得了!!!我們死了也要化作厲鬼回來找你!纏得你們家生生世世不得安甯斷子絕孫!!!……”
咒罵,下九流,極盡惡毒,怨憤扭曲的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