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綠色的素裙子換下,精通妝飾打扮的婢女拿來了一套紅裙子,楓葉紅。
在我的認知中,皮膚被日曬雨淋打磨成小麥色的糙女子,是無法把紅色穿得好看的。豔麗的紅裙子,隻有皮膚白皙水嫩的漂亮姑娘才能撐得起來。
可這兩個婢女實在術業專攻、鬼斧神工,撲上了些許脂粉,在眼尾用紅色的胭脂勾勒出微上揚的一筆,鏡中的紅裙一下子和諧了,野性而妩媚。與普世裡的柔婉江南風情截然不同,另一種攻擊性的美。
“夫人,别抖,别抖……您一抖,我們便畫歪了。”
“……手真巧啊,哪怕是豬剛鬣,你們都能給畫成神妃仙子吧?”努力控制情緒,鏡中的雙眸猩紅猩紅。
“豬剛鬣是誰?”婢女一邊撲粉,一邊輕柔地問。
“一個傳說中的醜八怪,”我壓抑着顫音,竭力冷靜地說,“豬妖變成了人形,沒變好,賊醜,一堆獠牙露在外面。”
兩個婢女被逗笑了,掩着小手絹,笑得花枝亂顫。
“夫人,那咱還真沒本事畫,長了獠牙的臉怎麼畫呢?牙齒是收不回去的。”
我恨不得現在長出獠牙來,把姓蔣的禽獸商人撕得稀巴爛,撕咬他的肚子,剖開他的腹腔,把所有内髒統統扯個粉碎。然後頭顱喂狗,剁碎了喂狗。
“相公……相公……現在在樓下做什麼?”
“不清楚呢,”婢女說,“四當家與五當家在一起聊着些什麼,他們兄弟感情真好,結義的兄弟竟然比坊間很多親兄弟都關系好。”
另一個叫秋墨的婢女恭敬地應。
“二樓在布置雅間,夫人,四當家親自挑選布置的最好的包間,後面大廚也在忙活着炖蹄膀、煨狗肉、焖大蝦。五當家去梅花樹下刨酒去了,聽伴當說好像要把上任掌櫃埋了二十多年的濃醇烈酒全刨出來。”
“……今晚有什麼客人要來麼?”
“具體不曉得呢,”婢女應,“這麼好的招待,八成是生意上的什麼重要夥伴、大老爺,或者官場上的什麼尊貴大人吧……”
“…………”
婢女畫完妝便拎着箱箧退出去了,我坐在梨木雕花梳妝台前,直愣愣地盯着鏡子裡面猩紅的眸子。
盯了好一會兒,有意識地綿長呼吸,平複情緒,控制理智。
然而越盯越紅,越盯胸口越起伏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