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疲力竭,渾渾噩噩地昏睡過去。
鈍痛折磨,難以長久安眠,小半個時辰,迷迷糊糊疼醒過來。
醒過來又睡。
睡過去又疼醒。
黏膩的汗液裡,輾轉反側,反反複複。
望着褐色漩渦一樣迷離的虛空,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已經風光大葬,名留青史,功德圓滿,老死解脫了,怎麼會又出現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
這裡是何方境界。
難以接受。
……
珠簾隐約,紗幔重重。
镂金蟾蜍,潑墨名卷。
猩紅暗黑的惡露連綿,無法下地。
勉強自己下地,腿根撕裂地劇痛,雙膝無力,無法控制地摔倒在了地闆上,吓得婢女魂飛魄散。趕緊放下清潔工具,過來扶持。
“夫人,您需要什麼,跟我們下人吩咐呀!何苦屈尊纡貴,萬一磕着傷着了,老爺怪罪下來,誰吃罪得起?”
“鏡子,給我鏡子……”
鏡中的貴婦人陌生至極,不見日光,白皙豐腴。
掀開上衣,乳|房|下垂宛如醜陋的布袋,肚子上妊娠紋層層重重,惡心可怖。懷孕腹壓增大導緻的痔|瘡,脫垂出|肛|門,夾在|臀|溝中,腫痛難忍,如火燒灼。腰若水桶,體型浮腫沉重。
甚至不敢悲傷,不敢憤怒,稍一情緒激動,便會出現漏|尿的狀況。
“……”
毀了,全毀了。
那個黃黑膚色、勁瘦剽悍的武者灰飛煙滅。
浮生若大夢。
究竟莊周夢蝶,還是蝶夢莊周?
“你怎麼了,明文,癡癡怔怔的?”
進門來疲憊的官僚,大紅袍服,端芳持重。
緩緩地回過身去,恍若隔世。
“展、展昭……”
“嗯。”低低地溫柔地應。
端着雕花梨木托盤,盤中盛放着溫養的補藥一碗,蜜餞一小碟。
托盤放到案幾上,上前來,把沉重的産婦打橫抱起,放歸溫暖的床榻。
“你現在坐月子,怎麼敢赤足踩地。寒從腳下起,寒邪入體,留下病根可不得了。”
櫃子裡取了厚實的長襪,榻前矮身,單膝跪下,垂眉斂眸,悉心地伺候着,慢慢穿上。
捏了捏浮腫發白的腳趾。
關切。
“還很疼麼?每次一懷孕,你的腳便腫成饅頭。婦人生産真受罪,看着跟受刑似的,瘆得慌。”
銅盆裡熱水洗手,毛巾擦幹。
端起藥碗,坐到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