軟榻間的巨賈和衣而卧,腰腹蓋着柔軟的雪狐薄毯,防止肚子受寒,臉上蓋着泛黃的書卷,遮光擋蔭,午睡得酣甜,疲憊的鼾聲微微。
迷迷糊糊,慵懶地擡起手臂,攬住跌在身上的妻子,背脊上輕柔安撫地拍了拍,喑啞細微地向左右吩咐。
“讓廚房熬碗小米粥來,給夫人舒緩腸胃。”
“是。”“是。”
婢子低眉順眼,恭敬應喏。
“再請大夫來,把把脈,老反胃,是不是又有崽兒了。”
“是。”“是。”
婢子領命,蓮步輕移,整齊地躬身退下了。
“看到了吧?”錦毛鼠志得意滿地訓斥,氣沖沖地拂袖離去,“咱的好嫂子,你能不能睜開眼睛看事物,别老抱着深深的偏見,活在自以為的臆想裡!”
“……”
“……”
腳步遠去,日光熹微,竹廳内重歸靜谧。
維持着摔到榻上時的姿勢,手臂艱難地支撐,趴在商人的腰上,摟在商人的臂彎中,驚徨恐懼,僵硬得一動不敢動。
“鞋子脫掉,上來陪為夫一起小睡會兒。”
“……”
拿掉臉上擋光的書卷,放到旁邊的案幾上。掩口打了串呵欠,睡眼惺忪,生理淚水瑩潤,朦胧模糊。
仰躺着,小小地抻懶腰,舒展全身筋骨。
側身摟在懷中,吻了吻濃密的發頂,深情脈脈。
“我以前覺得,越聰明的活物,越識相,越會規避痛楚。”
“……”
“但後來又發現,越聰明的活物,越堅定于自身的道。哪怕千刀萬剮,鮮血淋漓地殉道,也不肯跪地否認。”
“……”
“種種矛盾,互相悖離,彼此駁斥。原來并沒有什麼鐵則金律,絕對适用于塵世萬物。”
“……”
“我沒選錯伴侶,老捕頭,你和蔣某真是像極了。”
“……”
無意識地蜷縮成自我保護的狗兒狀,柔順地埋在丈夫胸膛中,背脊應激性地輕微發顫,任由溫暖的手掌動作,有一茬沒一茬地揉搓、拍撫。
“睡吧,好好睡過去。”
“為夫也繼續午睡,今下午不忙了,長年累月累得跟拉磨的驢似的,該消遣消遣,好好放松放松了。”
“睡飽了,咱們傍晚起來,夫妻倆口子,一起去看花燈。”頭頂的聲音絮絮低低,憧憬地陷入回憶,“十月初八,淩霄鬼節,今晚上有盛大的祈福燈會。普天同慶,王公貴族、平民百姓都戴着鬼怪的面具出來遊玩,集市上什麼雜耍都有,噴火的啊,跳舞的猴子啊,舞獅子的,踩高跷的,……娘子,你會很喜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