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骨碌爬了起來,拿着鬃刷指着驢頭,惱火地怒問。
驢眼盯着人眼,漆黑的大眼珠子盯着小眼珠子。毛茸茸的驢嘴,上下兩瓣靈活地分開,露出兩排健康白淨的驢牙。
動物也會有表情麼?
為什麼越看這張驢臉越像是在嘲笑。
“你再笑?再笑老子,送你去廚房做驢肉火燒!”威脅地吼罵。
滑稽悠長的驢嘶鳴仍然繼續,長長的驢耳朵微微抖動,驢尾巴一甩一甩,歡樂自在地驅趕着暖春的蚊蟲。
虎落平陽被驢欺,火冒三丈,顧不得渾身濕漉漉的污水,飛快地跑到盛放雜物的竹筐處,拿了皮鞭過來。
滑稽悠長的驢鳴聲瞬間啞火了,垂下頭去吃草,安靜又乖巧。
“嘿嘿嘿,笑呀,你怎麼笑不出來了?”叉着腰,梗着脖子,皮鞭指着驢頭,洋洋得意,“小樣兒,跟姐鬥!”
噗嗤——
忍俊不禁,實在憋不住了。
警惕地猛回頭,屋檐下的胡服青年倚靠着柱子,已不知旁觀了多久熱鬧。
“有事兒?”語氣不善。
“大姑夫,”嶽青雲抱着胸,挑眉含笑,揶揄地說,“需要好侄兒來幫忙麼?”
“用不着,謝謝,我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對刺猬炸毛的排斥架勢視若無睹,自顧自地上前來,扶正了水桶,欲意接過老前輩手裡的木鬃刷。
木刷躲開了。
抹了劇毒的彎刀出鞘,抵上手臂,劃破靛藍的契丹衣袖。精準控制,隻差最後一毫厘,便要刺及皮膚。
眼神冰冷刺骨。
“滾。”
“……”
通體僵硬發毛,瘆得頭皮緊凜。
緩緩地後撤,雙手舉在面前,極盡所能地示意無害。
柔聲細語,安撫獠牙畢露的兇獸:“青雲沒惡意,大姑父。青雲幫你幹活,趕快幹完,天黑之前,你帶青雲去外面街市采購。”
“那麼大個人了,出門買點東西需要人陪着?不會砍價還是不會走路?二十多歲了還沒斷奶麼?”牙尖嘴利,赤口毒舌。
“語言不通啊,”撓着腦袋上的深棕假發,苦笑,“走到外面,叽裡呱啦一句聽不懂,牌匾上的文字也不認識,明明仍是大宋的疆土,可卻跟身處異國他鄉似的。”
“您老又不準我們跟外人交談,勒令我們裝啞巴,那麼些東西,怎麼買,純靠比劃?不帶上您,出去被一家家奸商當肥豬宰麼?”
脾氣火爆惡劣,嘴臉猙獰醜陋,氣勢兇狠尖銳,沾滿了驢毛的木刷砰地砸在了地上,吓得膽小的灰驢受驚地退開了好幾步。
“老子出門辦事的時候你們怎麼不跟上,非得等到老子回來了,再使喚老子跑一趟?”
“對不起,前輩,”恭馴地垂下頭,誠懇認錯,音量越來越低,“攀子想他的心上人想瘋了,難受得悶在屋裡偷偷哭,我陪他陪了許久,剛剛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