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略作猶豫,羊群般老實麻木,繼續往前湧動,進入屠宰圍獵的圈中。
刀戈架着,性命威脅在旁,工頭兒不敢怠慢,抹了把熱汗,趕忙吩咐旁邊的小弟:“按照花名冊點名,一一對數。”
“是!是!……”
捧着冊子的小弟,腿肚子陣陣發抖,恐懼得幾乎尿溺失禁。
“廖無病!——”
“在呢。”
“劉壯!——”
“在呢。”
“孫鑫!——”
“在啊。”
“……”
應和此起彼伏,一張張勞苦灰污的面龐,密密麻麻攢動成底層的衆生相,眼神相同怯弱,神情相仿麻木,難以分辨。
二百六十多号人,每點一次,陷空島與官府跟着望過去,次次失望,次次落空。
大腿翹二腿坐在闊椅中,乏倦地揉太陽穴,閉目養神許久。
“等等。”
“怎麼了老爺?”趕忙殷勤。
“剛剛那個聲音,出來。”
“小老頭,喊你呢。”
“……啊?”
癡癡呆呆地迷惘。
人群把瘦骨嶙峋的褐黑老人往外推了推。
“快出去呀,傻老漢,大老爺喊你呢。快點,慢了惹得老爺發怒,給我們惹來禍事……”
蹒跚着,差點摔倒。
兩個打手利落地上前,幹脆地把老者拖了出來。
“打盆熱水來,泡條布巾。”
“是。”“是。”
按着後肩,固定着,使動彈不得。
粗暴地摩擦過皺紋深深的臉龐、摩擦過細瘦的脖頸,褪去厚厚的泥污,露出原本的雪白。
眼窩深深地凹陷,白發蒼蒼,神智糊塗不請,視覺渙散遊離,沒有任何情緒,沒有恐懼或悲喜,隻由于受癢,癡癡傻傻地本能憨笑。
“四夫人,好久不見,主子找你找得好苦。”
頓了頓,痛心疾首。
“您午夜夢回的時候,不會夢到怨恨哭泣的小公子、小小|姐麼?”
老人遲鈍地擺了擺手,蹒跚地拐出場地,拐到臭氣熏天的營地茅廁。
撈起掃把,往蠅蛆翻湧的旱廁裡捅了幾次,不可名狀的惡心糞水,淅淅瀝瀝地拎了出來。
“啊哈!掃把沾屎,呂布在世!——”
擺出負隅頑抗的作戰架勢。
“哪個敢敵我并州呂奉先?!!”瘋瘋癫癫,豪氣萬丈地揮舞,人鬼妖邪唯恐避之不及地紛紛退散,“有誰?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