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孤身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便不信任任何人 。海裡浮沉,明槍暗箭,兇險疊浪,哪怕在陳州的舊部,哪怕我曾經最親密的兄弟戰友,都不知道我真實喜好,隻曉得我擺在明面上的弱點——好嫖|娼。
這個京官查我。
且他做到的,遠不止是“查了”那麼簡單。
你能想象,一個千裡之外,素不相識的陌生人,連你半夜翻牆出去偷偷吃夜宵,慣常調的火鍋蘸料裡有什麼食材,食材的各項比例都一清二楚麼?
簡直恐怖片照進現實。
“……”
“……”
“明文,放松。你要相信,我對你沒有任何惡意,我永遠不會傷害你。”
武官放下筷子,有意無意地松弛下雙肩,縮小體型輪廓,最大限度表現得人畜無害。充分利用外貌優勢,溫柔養眼地笑着,仿佛不是執掌黎民百姓生殺大權的司法要員,而隻是什麼……友善的鄰家小弟弟。
燈火昏黃,俗世嘈雜。
氤氲的飯湯霧氣中,這貓簡直漂亮得暈眼。饒是這麼些年吃過玩過不知多少名伶戲子,還是不禁看入迷了。
英隽的容顔上,莞爾的弧度愈發大了,帶了絲狡黠的意味,像是在得意。
“喜歡麼?……”
向前探身,貼近着額頭,極近距離,無盡溫柔地低問,猶如殘夢裡虛幻的呓語,旖豔地引誘凡人迷離。
“喜歡。”
失了神般,癡癡地脫口而出。
“喜歡哪個,本官這身臭皮囊?還是這桌菜?……”幽暗地追問。
猛然收魂。
锵地往後退,椅子腿在地闆上拉出刺耳的一聲,鄰桌紛紛往這裡看。飯館靜了一瞬,又重新回歸了嘈雜。
心跳莫名地很快,非常快。
深深地忌憚,近乎動物本能的恐懼達到了峰值,手已然無意識地按在了武器上。
“大人……”
嗓音無比幹澀。
貓腦袋沉靜地垂下,仿若無事發生,安然地扒弄螃蟹殼,令人食欲大開的蟹黃全部敞開,放到我這邊的盤子裡。
“怎麼了?說。”
“…………………………”
我滴媽耶。
這是展昭?
這是展護衛?
這是《包青天》裡的展大人?
怎麼和童年印象裡的影視角色差别那麼大,從小到大的男神,我記得,那分明是個……不苟言笑,嚴肅正直,近乎寶劍出鞘般的古代男人。
又雪亮,又純粹。
而這個……
一切語言在此變得灰白無力,難以找到能真正達其意的表述。
“……”
他仿佛成精的怪。
一半國法聖潔,一半仍浸在陰冷的地獄裡,給人感覺無比地複雜沖擊。
“天底下确實沒有掉餡餅的好事。”大領導眼也不擡地命令,“回來。坐下。吃。”
“徐名捕,本官照顧你,你去幫本官做一件事。”
“但憑大人吩咐。”
謹小慎微,畢恭畢敬。
“齊槐巷住着個姑娘,姓丁,與你家相距不遠,你常去走動走動,免得那些偷雞摸狗的流氓老打她的主意。”
“她是獨身?”
刑偵敏銳,立刻意識到了什麼。
“是。”
不可思議,農耕封建皇朝,到處都是宗族聚居,竟然有敢一個人獨居的弱女子???……真不知該感歎那姑娘是膽子大,還是愚蠢了。
“謹遵鈞令。”
垂首,阖手,铿锵忠誠。
“她很美,美得不可方物。”上司津津有味咀嚼着,待到口腔裡的食物咽幹淨了,方才繼續說,“你會很喜歡她的。”
兩眸定定地凝視着,純澈的眼睛裡似有融化人心的小太陽,笑容溫暖真誠,娓娓蠱惑:“說不定會愛上人家也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