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應該被馴化的。
蔣四哥甜蜜地教導,活物向生,任何有其理智的活物,在發現無法擺脫籠圈以後,都會選擇适應籠圈。
他會得到一切他想要的。
他的位置,他的權勢,理應得到一切他想要的。就像其他高|官權臣,豪門闊府,就像皇帝公侯,就像神。
瞧瞧,哪家哪戶強搶入的姨娘,好吃好喝供着,幾年生出了孩子,不都消停了,安生過日子,再也不鬧了麼?……
是啊,展昭不禁也跟着這麼想。
然後夢裡的意中人選擇了跟他同歸于盡,殺了他,死在了陷空島的報複中。
她最後看他的眼神沒有一絲毫留戀。十幾年,五個孩子,竟然沒培養出丁點兒感情。
“……”
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
猩紅怨毒,血絲密布,如絕路的豺。
如厲鬼。
猛然驚醒,大汗淋漓。
胸膛急劇起伏,心髒狂跳着環顧四周,黑暗的寝卧裡家具俨然,更深寂靜。迅速運轉周身真氣,調整脈搏。摸了摸身下的褥子,果不其然,一如既往,噩夢過後已經被密密麻麻的冷汗濕透了,形成大片人形的水迹,堪稱狼藉。
“二公子,”堂闊宇深,值夜的侍者在外小心翼翼地問詢,“又魇着了?是否需要把大公子請道長秘制的仙魑蓉清丸呈來?……”
“……”
展昭一聽到這個就頭疼,他哥迷信道教術士的那股子癡勁兒,快趕上他叔伯爹娘,對于佛教秃驢的魔怔崇拜了。
一大家子各信各的,幸虧族裡感情深,否則鐵定人腦子打出狗腦子來。
抹了把臉,抹出了滿手的濕。
無盡疲憊,低啞地揚聲。
“不用——”
頓了頓,又摒退說:“以後也不要再提了,本官正值青壯,不需要。”
“是。”“是。”
門外恭敬地應喏。
萬籁俱靜,皓月當空,詭密的夜枭撲棱棱劃過池沼,留下片片銀粼般的光波。
這大抵是他的報應。蒼老的靈魂枕着蓬勃的臂彎,一動不動,久久凝視着黑暗的虛空,癡癡木木。
在睡夢中千萬次輪回,永無安甯,至老、至死無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