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場霜凍過去,萬物凋零,陰郁的松林更添蒼勁的暗色。大雁已經全部遷徙往更南方去了,當地僅剩少量抗寒的麻雀、黑鸢、白頭鹞子。
寒秋氣溫很低,訓練的兵丁卻很熱,一些武夫幹脆脫掉了上衣,捆在腰間,精|赤着膀子繼續與搭檔激烈地對打。
放眼望去全是塊兒與胸毛,豆大的汗水順着漲紅的臉龐、青筋畢露的粗壯脖子、壯碩的背脊……淋漓地往下淌,濡濕青黑的褲腰。
滾燙的人體源源不斷地向外散發熱量,在空氣中形成肉眼可見的片片白霧。
“啧啧啧,看不出來啊二狗子,你臉黑得都快趕上包相了,小腿竟然還挺白?”
“莫挨老子。”
頭也不擡,精準截停。一巴掌拍飛捏過來的爪子,繼續專注地纏繞包紮,給腿肚子上劃開的刀傷止血。
杜鷹停止了活動肩膀頭子的動作,嚴肅地瞪向馬澤雲,壓低聲警告:“不要命了麼憨批,咱們之間再怎麼插科打诨都可以,怎敢拿老相爺的名諱開涮!……”
馬澤雲臉色微變,立刻飛快地環顧四周,還好,沒人注意到。
心虛後怕不已。
“是我失言了兄弟,多謝提醒。”
幸虧沒讓四大校尉中的任一個捕捉到,否則接下來仨月有他受的了。
赤紅旌旗獵獵,陰冷雲天中唯一一抹亮色,分外鮮豔。丁剛側靠着粗糙的旗杆休息,攥着幹燥的豬肉幹用力地撕扯、咀嚼,看着就很費牙。
随口問了嘴:“哎我說,老哥,咱們都熱得打赤膊了,你咋還穿那麼厚,一件不脫,不怕悶出痱子來?”
“吃吃吃,就知道吃。”老哥回怼道,“天天吧唧着那張嘴,一刻停不下來,你丫不撐得慌麼?”
農民家庭出身,人高馬大的剛子樸實地憨笑:“嘿嘿嘿,俺爹說了,隻要還有空間,就得繼續塞滿……”刻意吸氣,把腹部漲大,然後拍了拍自己毛茸茸的結實肚皮,拍得砰砰響。自豪地向朋友展示,嘿,實心的。
老哥翻起了白眼兒。
老哥的狗腿子,杜鷹,也跟着翻了個白眼兒。
“給我一塊。”馬澤雲不客氣地讨要。
“呶。”
饑腸辘辘,牛嚼牡丹。
“不是光鹽腌啊?甜辣味的,還挺好吃……”吧唧着嘴回味,意猶未盡。
“那我也來一塊。”
徐老哥一骨碌爬了起來。
“我也要。”
鷹子不甘落後,仗着身法靈敏,撲身去搶。
“去去去!一幫子争食的豬猡!”
三分,四分,眼瞅着就要見底了,丁剛捂着黃油紙轉身就跑,“俺老娘好不容易給俺做的,回家找你們自個兒娘要去……”
猝不及防,險些撞上,猛地刹車。
“展大人!”
嬉皮笑臉追攆的三個壞家夥也啞了火,瞬間安靜如雞。精銳捕快,嚴肅、威猛又忠誠,服從地垂下眼,恭敬地齊聲。
“展大人。”
“展大人。”
“展大人。”
“嗯。”展大人應聲,視線直接投在了他們的頭子身上,“我提點你的刀法練得怎麼樣了?”
“尚可。”
老哥對着大夥兒的頂頭上司明顯萎了很多,不敢把話說太滿了,防止待會兒扯了蛋。
“那麼展示給本官看。”
統領擺出了檢驗的架勢,但卻沒有讓出場地。
“大人,勞駕您往旁邊讓讓……”讨好地笑,奴顔婢膝,小小聲。
“你的敵人是我,明文。”
“……”
“……大人您在逗卑職玩?”
小夥子仍然一副嚴師的姿态,絲毫沒有玩笑的意思,深知雙方差距懸殊的徐明文整個不好了。
這可是展護衛啊。
《包青天》系列,包公的守護騎士,影視劇世界裡的戰力天花闆。
解下巨阙劍,握到右手中。
劍并不出鞘,隻擡起到身前,平舉。
“動手,用雙刀。”
“……”
“……屬下不敢犯上。”
“這是道命令,不是在和你談。”
公衙内部,等級森嚴,令重如山。
回頭看了看幾個擔憂的戰友,咬咬牙,隻得哆嗦着酸疲的胳膊,硬着頭皮上。
電光火石,未到三個回合,青灰色的雙刀全部被打掉,深深地插墜入地面,達數寸。沒有人看清一切怎麼發生的,禦貓的速度太快了,遊移如靈貓,疾詭若雷電,擋無可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