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南鄉神情懷念。
“我想念現代醫療科技。”
附和。
“我也……”
丁南鄉攥着暖乎乎的奶茶,惆怅抑郁:“還有安穩的社會治安,健全的法制,相對幹淨的司法體系,男女平等,女人也可以上學院讀書,抛頭露面工作不會被指指點點視為異類,不用作為男人的附屬物,不用畫妝,不用殘裹小腳,不用穿不舒服的繡鞋,不用為男人目光守所謂的貞|節牌坊、堅守所謂的清白,不用天生比男人低一等,下等人……”
“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輕輕地說。
嘟嘟囔囔的埋怨戛然而止,眼圈一下子紅了。
堅持自己原本的樣子,無依無靠,孤獨地在封建男尊社會死撐,不妥協。
“你的勇敢令人敬佩。”
而我卑鄙地背叛了生理性别,加入了他們,助纣為虐。
覆蓋上同胞白皙溫熱的手背,攏住在桌面,無盡溫柔,上身前傾,目光注視着,輕輕地詢問,宛若循循誘導小孩子。
“一|硫|二|硝|三|木|炭,白糖作催化劑。你已經做出來了,對麼?”
她吸了下鼻子,竭力穩住神情不崩塌,仰起臉,看棕黑色的艙房頂闆,使勁眨巴眼數次,強行把淚意隐忍了回去。
嗓音發顫。
“……威力不夠,爆破殺傷半徑尚小,我想過把蕲州的行政州衙炸了,但是根本進不去,草芥庶民,小老百姓,哪裡接近得了高高在上,永遠衆星拱月、保镖層層的知州大人……我不想炸錯人,那些冤枉我的捕快、衙役、獄卒、官兵,也隻是聽令辦事,不想丢了謀生的飯碗而已,他們本性不壞……冤有頭債有主,害我入監獄受折磨的罪魁禍首是老知州,齊德方……”
“展大人、張校尉不知察覺到了什麼,勸我歇了心思,老老實實做個良民,蕲州那些世族豪門,根深勢大,害死了他們的掌權人,等同于捅了馬峰窩。會被公開審判,架上火刑燒死,或被殺手暗中做掉,開封府不可能派官兵每時每刻保着我,總有露出破綻縫隙的時候……”
淚中帶笑。
“我還想過報複你呢,可你看上去也不像個壞人,或許你們都有自己的難言之隐呢,誰活着容易……”
打開放在腿上的粗麻布包,先是掏出幾本作掩飾的閑書,紙巾、絲帕、小發夾、荷包……一些零碎的女性雜物,最後掏出了一塊分量十足的磚頭,沉甸甸地放在了桌面上。
好家夥,這是打算拍我的啊。
“徐先生,你在穿越到這處破爛垃圾地方,打拼到京衙重吏的位置之前,原本是什麼樣子的人?”
“和現在的你差不多。”心情複雜,悄咪咪地把磚頭推到旁邊,“我建議你入鄉随俗,同流合污,不要再這麼……好了。”
哪有受到傷害,滿腦子悲怨憤怒、報|複|社|會,還顧及着他人的無辜、他人的難做之處、種種不忍的呢?
别人活吃她的時候,可沒顧慮她的感受。
我活吃她的時候,簡直蔣四附體,滿腦子巨大的利益、利益、利益、錢|權|色交易、飛黃騰達。不識擡舉,不肯配合,就毒打到配合為止。
她怎麼想的,有多疼。笑話,狼群活撕了羊的時候,會由于羊慘叫得絕望凄烈而動情撒口?野獸捕獵行為,真實的弱肉強食,與虛浮的道德、善惡、黑白毫無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