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睜眼時,盧明清便見自己身穿奇裝異服,身處一群少男少女之間。人群雖口音迥異,但盧明清卻毫不費力便聽明白了。這群人四男四女,皆為同窗,正要興緻盎然玩一個叫筆仙的遊戲。
盧明清一聽規則,便連連搖頭:‘這不是招魂嗎?如此忌諱,怎能拿來玩笑。’說罷,也不顧同窗或怒或嘲,徑直自去了。
得蒙主神之力,盧明清不僅能言談無礙,還得知此界情形。此地名為‘香港’,風俗特異,竟是半中半洋,女子亦可上學讀書,且是與男子同班。盧明清心中雖是驚異,但一想自家仙緣,再稀奇也不過小事,便也視作平常。
盧明清隻按時上學,對各科都頗有興趣,至于此地風土人情,隻管囫囵吞棗,不論好歹,盡數照搬全學,不消幾月,便融入其中,人情風俗均爛熟于心,言談行動,與當地女子無甚分别。
這天,放學之後,盧明清拿了零用錢去茶餐廳吃了炸馄饨、車仔面,正要往圖書館裡去,卻撞見一個女生面色蒼白、神情恍惚的走過去,定睛一看,認得是剛來時見到的四男四女中一人,名喚蔡家秀。心頭一動,便喚道:‘家秀,哪裡去?’蔡家秀回頭看到她,先是怔怔的愣了一會,突然嚎啕大哭起來,哭得全身發軟,站都站不住。
盧明清扶她到一邊坐下,安靜的等她哭完。蔡家秀哽咽着說到:‘那天你走得早,走得好·····我們玩到一半,劉俊傑突然問張露露什麼時候死······筆仙圈了明天······張露露一氣之下就丢了筆·····李傑怪她對筆仙不敬·····大家吵了一架就散了······第二天·····第二天張露露過馬路的時候·····一輛大貨車把她撞飛了·····’
說到這裡,蔡家秀泣不成聲,眼中又驚又懼;‘李傑和劉俊傑打了一架,大家都說劉俊傑不對,亂問問題,沒想到沒幾天,劉俊傑就吊死在廁所裡了·····接着,玩過遊戲的人·····一個個都·····我好害怕·····’
盧明清安慰了她好一會,也斷斷續續得知了不少信息,當時四男四女已有六人身亡,隻剩下蔡家秀和另一人,那人家境不錯,匆忙坐飛機要逃出國,卻在半路墜機了,現在蔡家秀一人獨自煎熬着,幾乎崩潰。
盧明清勸慰了幾句,突覺頭上風聲不對,雙手狠狠一推蔡家秀,自己順勢倒向另一邊,隻聽哐啷一聲,一道黑影附着廣告牌就砸在兩人方才坐的地方。
周圍就有人圍上來看熱鬧,指指點點的,蔡家秀呆立了一會,突然狂叫起來:‘她來了!她來找我了!逃不過的,我們誰都逃不過的!’她邊叫邊哭,神情癫狂,十分滲人。
盧明清趁亂離去,她默默挽起衣袖,右手腕上赫然一個黑色手印,耳邊也響起了主神的聲音:‘避開女鬼追殺三日,即可回轉。’
盧明清心中暗道:‘女鬼?雖自号筆仙,但在神君眼中,也不過是鬼物麼?’
盧明清之前和母親相依為命,夜間經常餓得受不住,偷偷來到廚房找點吃的,也正是如此才認得了巧兒,夜深人靜時,廚房守着竈火的老婆子們,常常會以詭秘的語調,竊竊說起村裡坊間的鬼神之事,什麼黑狗血,紅絲線,銀镯子之類辟邪之法也說得煞有其事。
盧明清籌錢買來兩個銀镯子,戴在右手上壓住手印,又用黑狗血染了紅絲線,在自己房裡綁了一道又一道,布置得密密麻麻的,找了桃木枝護着自己,邊打邊逃,女鬼被紅線纏住,行動遲緩,被她三番五次逃過。
最後一天,盧明清深知性命攸關,白日便混進寶蓮禅寺之中,在偏僻之處一直躲到晚上,女鬼現身之後,雙方一追一逃,幾乎跑過了半座山,佛像、寶塔、碑林統統遭了殃,還有幾個巡夜的和尚也被鬼氣所沖,昏迷不醒,好容易熬足了時間,千鈞一發之際返回主神洞天,盧明清回想起來也後怕不已。
盧明清回歸才知道,自己一去半年多的時間,在這裡隻過了三天,隻是自己一直昏迷不醒,身體冷熱交替,大夫看了也無法,商隊等不得,退了些銀錢便先走了,巧兒住店看病,已将錢花光了。
這時客棧夥計又來趕人,見巧兒憂心,盧明清卻是坦然一笑:‘好巧兒,現我也大好了,有什麼好發愁的?我們也擾了人家數日,先收拾收拾離店罷。’
見她這般爽快,客棧夥計也放緩了語氣:‘多謝客官體諒,這兩日房錢就不多收,客官待會可以去東門看看,時常有車馬去往京都的。’
盧明清想起自己所拾玉佩,忙找到一碰,觸手便成粉末,簌簌下落,一會便沒了蹤影,再将袖子撈起一看,左手上臂内側竟顯出一個奇特圖案,花紋與玉佩上所刻的一模一樣,不禁暗暗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