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冷蕙晨起梳洗罷,正捧着一碗銀耳梨羹,有一口沒一口的呷着,丫鬟暗香笑着進屋,将一個包裹遞上道:‘姑娘,李公子聽說你要找樂嘉先生的文集,托人送來一本。’
顧冷蕙雙眼一亮,接過翻了起來,不禁面帶笑容,一邊的丫鬟們見了也開心起來。含香笑道:‘李公子對姑娘真是上心,前幾日才說的,如今就送來了。’
含香剛說罷,便想起顧冷蕙一向不喜别人提起這個,心中不免有些懊悔。顧冷蕙卻沒有擺臉色,反而笑道:‘樂嘉先生過世也有六七年了,如今還能找到這文集,李公子也是花了大力氣的。對了,我前兒做完的香囊呢?拿來給李公子送去。’
此言一出,丫鬟們無不納罕,和顧府不同,李家是清貴之家,家中子弟皆讀書上進,五代七進士,是真正的書香門第,如不是顧冷蕙才名遠揚,也結不成這門親事。
兩家結親,顧府不僅在朝中多了不少助力,顧家子弟在書院也得益不少,顧侯爺對這門親事很是看重,但顧冷蕙心中卻多有不愉,隻因與她定下親事的是李家二公子李光洙,兩人在長輩安排下見過幾面,他相貌才學皆普普通通,并無出奇之處,顧冷蕙才高心傲,心中不免有
明珠暗投之歎,隻是礙于嚴父,不敢表露。
這香囊是顧冷蕙花了半年才做得的,針線十分精緻,囊内裝的是顧冷蕙親手調配的梅花香,聞上去冷冽潔淨,仿若置身冰雪梅林,暗香浮動,沁人心脾。
見顧冷蕙要将香囊送去,暗香心中不解,但也不敢說什麼,忙取了香囊,又去廚房要了四色拿手點心,四色時鮮果子,一齊包好了叫人送去。
顧冷蕙看了會文集,突然想起什麼,叫香巧取了一支玉簪,一對耳墜,包好給盧明清送去。馮老太君聽聞,笑道:‘倒是我疏忽了,還是冷兒想得周到。’也着人送了一支金钗,一對金镯,盧夫人見了,選了幾匹緞子,令人趕着給盧明清制了兩身衣裳,不消數日,盧明清身上煥然一新,俨然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
得了禮物,自然要道謝,盧明清裝扮一新,先去了慈溪堂,在那喝了一杯茶。又到顧冷蕙住的抱香齋,小丫頭打起簾子請她進去,顧冷蕙起身相迎,寒暄幾句,便取來文集給她看,盧明清看到自己父親的文字,心中感慨萬千,不禁流下淚來。
顧冷蕙見她感傷,好生勸慰了一番,又将這本文集送給她。盧明清謝道:‘先父的遺筆,我如今反倒是沒有了,在大姑娘這裡見到,想起先父音容笑貌,實在是傷心至極,幸得大姑娘贈饋,既是姑娘有意成全,我就厚顔收下了。’
盧明清走後,丫鬟們進來收拾茶盞,暗香一邊傾倒殘茶一邊取笑道:‘這個盧姑娘,還真是厚顔,剛來的時候那一付窮酸破落相你們是沒見着,一身舊衣裳,頭上臉上都是光的,也厚着臉皮來打秋風,現在府裡住了幾天,倒是抖起來了,借光置辦一身好行頭,打扮得倒是光鮮,也能騙騙外頭哪些個沒見識的,自稱一聲官家小姐。我就瞧不上這樣眼孔窄、性子貪的。’
所以你就借我的名義騙她到銅須寺偏殿,讓衆人撞見她與八王爺相會,緻使她不得不嫁給八王爺,最終恨我入骨?顧冷蕙冷下臉,道:‘現今你的性子倒是大得很,動不動就瞧不上這個,看不起那個的,到頭來得罪了人,還要叫人罵我高傲無禮,仗勢欺人!看來我這抱香齋,是容不下你了!’
暗香忙跪了下去,急得哭道:‘姑娘怎麼生這麼大氣?原是我口角輕佻,不會說話,不敢有礙姑娘清名,隻求姑娘不要趕我出去,好生教導,教我也能學到幾分,不至于糊裡糊塗就得罪了人。’一旁的含香、香巧、香憐也都跪下求情。
顧冷蕙餘怒未消,但她知道,能到自己身邊服侍的大丫鬟都是有點關系的,比如暗香,她祖母乃是馮老太君身邊服侍的老人,父親是侯府的大管事,她如今什麼錯事也沒做,不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攆出去的。便緩和了臉色,叫暗香好生反省,便自回屋去了。
盧明清接着又到紅荔園,拜見姑母盧夫人,進了屋子,看見盧夫人正摟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女說笑,見盧明清便笑道:‘清娘來了,這是是你表妹仙蕙,你們還未見過罷?’
盧明清與顧仙蕙見禮,顧仙蕙身穿綠衣,頭飾珠花,耳邊垂下一對翡翠墜子,格外清麗動人,她也性情活潑,拉着盧明清笑道:‘清姊姊,我們姊妹還沒見過呢,你是從江州來的?那邊好不好玩,有什麼好吃的?’
盧夫人笑止道:‘罷了罷了,瘋丫頭,哪有一見面就問個沒完的?你表姐會在家裡小住一段日子,你們日後有的是機會說話,可要好好相處。’二人應是。
自此盧明清便在侯府住下,相較顧府姑娘們琴、棋、書、畫、赴宴、交遊、管家等諸多事項,盧明清寄居生涯可以說是單調乏味,日常隻有兩件事好做:針線、請安。
倘若遇上四時八節,府中哪位姑娘或者馮老太君起興,設個小宴,才能多見些人,不然的話,一天到頭隻能見到三五個人,也就是婆子丫鬟之類。盧明清對巧兒歎道:‘如今才知道什麼叫‘一入侯門深似海’。’
盧明清深知自己身負仙緣,這樣安閑的日子過不了多久。因此一得空便在院子僻靜處跳百索,慢跑,錘煉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