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韓庭芳也依過來,靠在蕭夫人肩上笑道:‘娘可不能偏心,我也要娘親我。’蕭夫人指着她笑道:‘多大的人了,還撒嬌!’
韓庭柏看着面前和樂的一幕,心中黯然。他出身富貴,養尊處優,父親位高權重,母親溫柔慈愛,父母又恩愛有加,姊姊美貌大方,再沒有什麼不足的了。他作為家裡獨子更是備受寵愛,從未想過自己幸福的生活會在三年後戛然而止。
一年之後,太子在騎馬時摔傷,至此癱了,餘生隻能坐起,無法走動。太子既長又嫡,文成武備,威望極高,本是不二的儲君人選,但天下哪有殘廢的皇帝呢?隻能廢了,底下六王勾心鬥角,你争我奪,鬧出了持續三年的‘六王之亂’,朝堂之中一片腥風血雨,自己的父親死于獄中,家眷發配于樂籍。
母親不堪受辱,懸梁自盡,姊姊剛嫁人不久,僥幸逃過一劫,自己和幼妹淪落于教坊司,受盡磋磨,小心翼翼的讨生活,幼妹庭荔才長到十四歲,隻因貌美,受數人折磨而死。
而自己憑借一手出衆的琴藝,輾轉成為了宮廷樂師,當時自己年近三十,雖皮囊光鮮,但内心卻是滄桑之極,那時盧明清已貴為太後,很愛聽自己演奏,時常傳喚,後來自己大膽自薦枕席,她也笑納了。
自己在盧明清身邊服侍數年,她不僅教自己讀書做事,連飲食起居、人情世故也多有點撥,還手把手的教自己管事曆練,讓原本自輕自賤的自己如枯木逢春,再度有了心志,後來盧明清還脫去自己的樂籍,将自己外放為官,這樣的恩情,哪裡是說得完的呢?
所以當自己看到忠勇侯府的請帖時,就鬧着要去,本來蕭夫人隻打算随一份禮便可,見狀也隻好帶着自己去了,後來壽宴回來,自己便反複念着盧明清的名字,告訴母親自己在壽宴上遇見了一位姊姊,很是親切和氣(?),想要和她一起玩兒,纏着母親姊姊要請她過府,母親被纏不過,想着兩家雖不常來往也未交惡,便也答應了。
隻因自己與盧明清差了十歲,母親也沒往别處想,隻當是小兒心性,一時投緣罷了。
蕭夫人見韓庭柏突然怔怔的,想他是困了,便道:‘後邊床是鋪好了,你去歇一會罷。’叫自己的丫鬟碧螺送他過去睡了。
接着,也打發韓庭芳回房去了。蕭夫人呷了口茶,自語道:‘這孩子,想一出是一出的,鬧得我頭疼。’
一旁的齊嬷嬷湊趣道:‘夫人這話我是不贊同的,柏哥兒雖說人小,但聰明伶俐,連相爺都誇的!’
蕭夫人聽了也笑,心中頗為得意,她出身名門,自幼得寵,沒受過什麼委屈,可是自從嫁了人之後,三年才得了一個女兒,雖說是夫妻恩愛,但也不得不擡了幾個伏侍的人,那幾年也吃了不少苦頭,背地裡偷偷哭了好幾回,但人多有什麼用,隻有蓉姨娘得了一個韓庭荔,最後韓家的獨子還是自己生的。
韓庭柏自幼生得玉雪聰明,伶俐可愛,而且酷愛音律,小時哭鬧,如有人在旁彈琴奏樂,他馬上就不哭了,張着眼睛聽得入迷,長大了之後讀書識字都是一學就會,背得牢學得快,又能下苦工,功課什麼的也做得好,韓相每次檢查都撚須微笑。
有次韓庭柏跟着韓相去見客,叫清客彈了一曲《鶴沖霄》,曲中錯了一個音,韓庭柏馬上指出來了,衆人都是啧啧稱奇,韓相也自欣欣得意,難得誇獎了幾句,此後更是難免多偏愛幾分。
蕭夫人對此子更是珍若拱璧,萬般憐愛。